撰稿人：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政治经济学系主任及发展管理专业负责人 宋磊

　　“在你们面前，我们没有自卑感。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资金来和你们做有效的竞争”。上世纪50年代，东亚某国汽车行业的主管官员面对美国汽车企业的高管平静地做出上述表述。30年后，该国企业生产的汽车已经成为“改变世界的机器”。在这样的发展过程中，通过管理创新提升的软实力功不可没。

　　制造业企业的竞争力大体上有两个来源：通过持续的技术革新积累的硬实力和通过踏实的管理创新获得的软实力。进一步地，所谓软实力包括一般意义上的管理能力以及根据技术变化来调整组织运作方式的能力。我国汽车产业正处于非常关键的发展阶段：一方面，汽车产业技术形态的变化和行业格局的调整为赶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另一方面，这些变化也为我国企业的发展埋下了特殊的陷阱。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通过把握世界汽车产业主流生产方式演变的规律来坚定信心、通过提高日常管理水平来夯实基础、通过动态地把握技术和组织之间的关系来持续地提高能力是我国汽车产业压缩赶超过程、实现穿越的关键。

　　信心的来源：主流生产方式的转换的启示

福特主义在20世纪初期取代单件生产方式和丰田生产方式在20世纪后期取代福特主义是汽车产业在一百余年的发展中所经历的两次主流生产方式的转换。这两次转换的基本特征是后来者在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和市场创新方面对已有的主流生产方式进行扬弃。也就是说，赶超者是在继承前一主流生产方式的基本要素的基础上，根据市场的变化进行创新。进一步地，在主导设计保持稳定的状态下，在主流生产方式转换的过程中，市场创新往往是引发技术创新和组织创新的关键因素，后者是实现前者的手段。T型车之所以长期畅销是因为老福特认识到中产阶级市场的重要性并按照中产阶级的需求进行组织和技术创新。同样地，TPS之所以大行其道也是因为大野耐一认识到本国市场的特点和消费者需求的变化而进行与之相适应的组织和技术创新。在我国成为最大汽车市场的今天，认识到主要基于对本土市场理解的市场创新不但是组织创新和技术创新的起点，而且是主流生产方式的转换的关键的意义不言自明。

主流生产方式的转换

　　软实力的基础：回到基本的管理原则

　　信心决定抱负水平， 抱负水平决定努力方向，努力方向决定管理水平提升的空间。对我国汽车产业来说，管理层面的努力方向有二。第一， 回到基本的管理原则，真正提高管理水平；第二，从我国企业竞争力得以形成的技术基础出发，及时转变管理方法和组织形态。

　　战略无疑非常重要，但是对制造业企业来说，日常的管理，特别是现场管理是软实力的重要部分。通用汽车的破产往往被归结为工资和福利负担过高，但是这样的解释却掩盖了其现场管理水平远远低于竞争对手的事实：在金融危机之前，通用的人均劳动生产率低于竞争对手30%以上。对于我国汽车企业来说，在精彩的战略运作之后如何有效地提高日常管理水平是一个长期课题。

　　软实力的持续提升：动态地把握技术与组织形态的关系

　　无须讳言，相当多的本土企业通过反向工程进入汽车产业，而近年来大量的外国专业设计企业和核心零部件企业为本土企业提供技术支持是后者在规模上实现迅速扩张的主要原因之一。反向工程是所有后进国家汽车企业的必经阶段，在这个意义上说，我国企业和当年的欧洲、美洲和亚洲车厂没有区别。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专业技术方案解决商的大量介入却是我国汽车企业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特殊现象。这些技术方案解决商在降低了进入壁垒的同时改变了汽车的技术特征，人为地使之向模块化的方向转变，并使本土企业在技术解决方案上形成依赖。因此，在占领一定的市场份额之后，适时地开始正向研发，摆脱对汽车产业中的“联发科”们的依赖，将设计中的模块化倾向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是软实力能否持续提升的关键。毕竟，现阶段的汽车从技术上来说不应该是模块化的产品，用组装电子产品的方法生产汽车不但只能是权宜之计，而且无法提升本土企业的技术能力和管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