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汽车业存在偶像的话，丰田公司可能是唯一的候选者——它所到之处无不给对手带来强大的杀伤力：2007年丰田打败通用，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公司，而广为流传的“丰田生产方式”更被业界奉为“圣经”。

　　丰田以“迟到者”身份进入中国后,令所有人都能听到它加速的脚步声：2006年丰田在中国销售增长率为68%，2007年预计增长55.8%(销量为48万辆)。

　　但丰田(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特别顾问服部悦雄先生却认为，丰田在中国并不算成功，他对5%市场份额并不满意，“我们在中国还是少数民族，远没到庆贺的时候。”

　　2007年12月初的一个傍晚，北京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之一的中国大酒店举行盛大的宴会，丰田是这场聚会的主角——为发布“FJ酷路泽”越野车引入中国的消息，丰田在此下帖、广宴宾客。

　　相比现场浓郁的喜庆气氛，坐在主桌位上的服部悦雄显得表情略为严肃。他觉得这样的操持有些铺张。他喝了一口啤酒，低声询问邻座的同事：为什么现场的翻译要高价聘请外人，而不用自己的员工？

　　“一个企业也好，一个家庭也好，在形势好的时候，就财大气粗、铺张浪费，这样的企业、家庭肯定要遇到危机。”服部悦雄对南方周末记者直言不讳自己的看法，“所以我说，在这个时候更要低调、谨慎、节俭。”

　　2008年，64岁的服部悦雄就要正式退休了，这位在丰田服役了35年的元老，经历了丰田发展的整整一半历程。

　　服部又是丰田与中国合作整个过程的见证者。

　　就在他进入丰田的1972年9月，他陪同中国第一个赴日汽车考察团访问丰田，“那是中日两国汽车工业正式开始交往的起点。”服部悦雄说。

　　也就在那一年，中日两国恢复邦交正常化：“当时周恩来总理和田中首相在北京国际机场把手握在一起。”服部与中国考察团在丰田总部看到卫星转播实况。

　　出生于中国黑龙江并在东北林业大学读完大学的服部悦雄说着一口流利而且标准的普通话，他的同事说，服部先生的日本话反而带着口音：“一听就像外国人。”

　　1943年出生于中国，1970年返回日本。对于在中国生活的背景，服部先生不愿提及。

　　喜欢喝酒、交朋友、打高尔夫球的服部悦雄凭着他的语言优势，1991年成为丰田公司中国事务所的总代表。

　　在早些年，世界大型汽车公司差不多悉数进入中国的时候，以保守面目视人的丰田迟迟不见动静，媒体猜测，丰田并不重视中国市场，它当时把重心放在欧美等地。这时服部先生很着急，“我这个总代表没脸在中国街上行走，在北京的马路上看不到丰田车，这是我们的耻辱——如果全世界的丰田都像在中国这么运作，那么不到几年，丰田这个庞然大物就会在地球上消失。”

　　1996年，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公司通用与上汽的合资项目已进入最后冲刺关口，而丰田还停留在技术输出阶段。为说服丰田决策层，他特意安排了丰田公司奥田社长与通用一位副总裁共进早餐，服部悦雄想借美国人刺激一下丰田：“让总部意识到丰田在中国市场的危机。”

　　多年以后，服部悦雄更愿意忘掉丰田那段犹豫不决的历史，他不愿承认丰田是中国市场迟到者的说法，“不是太晚，而是太早，应该说丰田起了个大早赶个晚集。”服部悦雄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丰田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外国汽车公司之一——1970年代末，我们就与北京汽车集团当时叫东方红汽车制造厂开始商讨合资生产轿车的项目，但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北汽缺钱，所以丰田没能以合资的形式和中国合作。”

　　至今令服部最感遗憾的是1997年未能与广州汽车公司的合作，“当时标致想退出广汽，丰田曾是第一人选。”当年由于服部因工作调动调离中国。而他的继任者对中国情况尚不熟悉，使丰田错过与广汽的第一次合作。这场擦肩而过却给本田一炮成名的机会。

　　2001年1月，服部重返中国，出任丰田中国事务所总代表一职。此时世界各大公司纷纷与中国各大汽车公司合资，中国汽车市场跑马圈地已基本结束。除了四川与天津两个小打小闹的合作项目，丰田这个汽车巨人在中国似乎毫无建树。

　　丰田不得不在中国进行最后一搏，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让人领略到什么是丰田速度。服部悦雄迅速地让“一汽”吞并天汽与川汽，为丰田与一汽的合作扫平道路。丰田傍上三大中国汽车公司之一的一汽后，又南下广州，与多年前失之交臂的广汽合作。

　　短短几年时间，丰田让“有路就有丰田车”这个广告语成为现实——它几乎把全系列车型全部拿到中国国产或销售，现在中国的任何一条街道，都能看到挂有“牛头”标志的丰田汽车。

　　2007年年初，丰田为自己订的销售目标是43万辆，这个目标显然有些保守，在11月的广州车展上，丰田中国区总裁佐佐木昭宣布：2007年的销量达到48万辆。凯美瑞、花冠等车型无不在各细分市场上表现优异，“2008年的销售目标争取达到70万辆”。

　　当年丰田进入美国市场时，《福布斯》杂志对它的评价是：“丰田一旦设定目标，最终都会超越原定目标。更让竞争对手紧张的是，丰田实施这一宏伟计划的方法。”

　　显然丰田在中国同样找到攻克市场的方法。但服部先生对丰田在中国的表现并不满意，“2007年中国汽车销量有望超过900万辆，丰田才占其中的5%的份额，我们在中国还是少数民族，远没到庆贺的时候。”服部先生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记者问服部先生：对丰田这样泼冷水，会不会引起现任年轻的领导不满时，他说不怕：“丰田有不断反省的传统，有这个基因存在才是丰田，”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同中国雇员一起共享这个基因。”

　　南方周末记者 徐 钟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