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美国最大的企业、也曾是世界最大企业的通用汽车公司，在101岁高寿时宣布破产了。说起来，本人和通用，倒也打过几次照面。

　　我第一次来到美国的时候，一位同学请我帮忙找他一位亲戚。同学只有一个辗转得到的地址，问美国朋友该怎么找，美国朋友说去问车管部门。原来美国真是人车不分。州里车管部门寄来的新地址上，还列了这位徐先生的车：通用的卡迪拉克。

　　后来，去芝加哥出差时，还在徐先生家里住了两天。原来徐先生是通用的一个仓库主管，怪不得买通用的高级车，内部有价格优待。徐先生说通用好啊，福利全国第一。而作为管理人员，虽是底层的，公司每年还送他1000股通用股票。说这话时，徐先生脸上充满了当家做主人(股东)的自豪感。现在，这些股票都是1美元以下的垃圾股了。

　　不过，当时徐先生就说通用现在压力很大，日本车的竞争力太强了，连他的仓库也要学日本人的什么零库存管理方法，以降低仓储费用。

　　若干年后，随某代表团去参观通用的一条坦克生产线。工厂每个车间门口都有几个自付报箱，出售附近城市的报纸。时近中午，见到报箱空空的，吃了一惊：美国工人这么爱学习？进门方知，生产线是全自动的，焊接、搬运都有机器人，工人只是看看仪表和监视屏幕，偶尔调整一下。他们闲得很，怪不得天天买报纸。即以毫无工业经验的敝人看来，也觉得车间里人员多了一些。不过，通用的工会是著名地厉害，要裁员只怕不容易。

　　从车间另一端大门出去，见门边的宣传画上，一个俄国佬竖起耳朵偷听一群提着大包小包的工人们的谈话；画上的英文写着：“记住，共产间谍不过圣诞节！”心想这也太落后于时代了吧！结果，接待的人笑了，说那时印多了，所以每年圣诞都新贴一张同样的旧画。

　　单从这张宣传画来看，通用的基层似乎心态保守。尽管天天读报，读的大概都是美国消息，对美国之外的事没什么好奇心，对外国文化一定了解更少。学习日本人的零库存？日本人有东方民族的节俭，省下钱存着备不时之需。美国人都是吃光用光的脑筋，仓储上省的钱，转手就是加工资。一旦周转不灵，银根吃紧，就是家里没米又缺钱买米，难以开工了。

　　果然，金融危机一来，巨人轰然倒下。

　　专栏作家/吴澧

　　吴澧，旅美学者，专业外语，职业外事。苟全性命于盛世，不求闻达于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