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汽车工业“以市场换技术”的合资政策执行至今,成效如何?合资企业应不应该发展自主品牌?在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我国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走进广州本田汽车公司调研,与该公司执行副总经理付守杰纵谈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过去,把脉未来发展方向。
带动国内机械设备产业发展
吴敬琏(以下简称吴):广州本田零部件外购的比例是多少?
付守杰(以下简称付):接近70%。所有车型的国产化率均超过80%。
吴:你们除了发动机外,对本地相关产业的带动情况如何?
付:除了内部做的电板外,我们大部分都是外购的。目前我们在全国有170家供应商,在广东有78家一级供应商,主要是在广州、中山、惠州等地。有的供应商下面还有很多二三级供应商,数量很庞大。
广州本田配件商的母公司在日本也跟本田合作。我们自主开发的时候,选择的就将是中国当地的企业,培养他们的能力,这样对我们来说就会更加有利。
零部件供应商我们要保证质量。国内的零配件供应能力还是有差距的,我们要提高他们的能力,这样才会采用他们的产品。因为他们在成本和价格上更有优势。例如广州本田增城工厂的设备50%是使用国内的设备,冲压机械设备是济南第二机床厂的产品;两台注塑机中一台购自日本,一台购自我国宁波海天公司,后者的报价比日本低一半。
吴:国内的注塑机质量怎样?
付:日本三菱的机器45秒生产一个,宁波海天是90秒生产一个。后来我们对他们进行技术改造和提升,现在也可以达到45秒。关键是我们给他们提供机会,才可以提高中国本土机械制造企业的技术能力。他们的技术提高了,品牌竞争力也就提高了。因此,这对本土的企业是有好处的。
“市场换技术”不同行业情况不同
吴:社会有一种舆论,说市场换技术没有换到,你怎么看?
付:按照目前的状态看,确实没有换到。我们放开了市场,跟国外合资,有了经济规模的增长和收益,但没有形成技术和品牌的沉淀。
我认为,没有换到技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合资的外方是否愿意提供?二是我们的企业是否具备嫁接的能力。我们原来的汽车生产能力比较弱,必须提高到一定的水平才可以嫁接技术。
但现在说市场换技术失败还为时过早,现在是到了换技术的时机。广州本田成立10年,有了资金、人才的积累,现在就开始进入换技术的阶段,就像读完了幼儿园、小学等,现在大学毕业了,应该朝更高的方向发展。不能说在这个过程没有换到技术,我认为这需要一个过程。当然这是有争论的。
我们目前没有换到技术,那么我们是想努力地进一步去换,还是自暴自弃地说没有换到。抱怨没有用,要去争取,如果永远都换不到,是否还要继续搞合资合作企业?
吴:现在有一种舆论,改革开放多年了,技术没有换到,政策是错误的。我认为这种观点是有些片面的。不同的行业情况不同,有的换到得多,有的换到得少;有的是大规模地换到了,有的是小规模地换到了;有的是直接换到的,有的是通过技术、人才等溢出效应间接换到的。我想如果没有放开市场,汽车工业最近五、六年的快速发展是不可能的。有人说,外方对技术进行封锁,但我觉得我们也应该从另一个方面找找自己的问题。现在一些合资企业已经开始加强自主创新,这些企业处在一个门槛上,需要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
中国汽车工业一定会有大发展
付:大家在一起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究竟往哪个方向发展?我国的改革开放方向没有改变,合资合作没有改变,就应该考虑如何将合资合作搞得更好。
汽车行业有两个软实力,一个是生产技术,一个是研发实力,这两点我们跟别人都不同。生产技术方面,有的公司是“拿来工程”,外商将生产设备拿过来调试后就OK了。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购买国产或者是国外的设备,说明我们对社会有这种认知能力,才可以做得到这一点。
吴:你们的方向是明确的。我们不能因为存在一些问题就排斥外国企业,我希望大家是共赢的。中国有一定数量的人才和巨大的市场,我国的汽车工业一定会有大的发展。但要建立一个平等、充分竞争的市场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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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
广本向自主创新发展
在广州本田,我看到他们向自主创新的方向上在发展,改变了我们过去一些国有汽车工业的做法。有一些国有企业,往往觉得产值利润都排在前列了,也不需要有什么自主创新了。但是,广州本田却努力地利用各种条件去创新。这都是感受得到的,也是符合我们省委省政府提出的方向。
我们很多企业家都在考虑怎么创新、怎么转型,这一点令我最为欣慰。不管是政府工作人员,还是教书的、做研究的,都要配合企业家发展自主创新。
付守杰:用知识拉动经济
现在广东面临挑战,我们作为汽车业也要反思。广州本田现在成立了10周年,今后该怎么办,方向在哪里?广州本田面临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中国汽车业所面临的问题。
在中国的汽车业结构中,合资企业占整个消费的比重达到70%。站在全局的角度,我们就是要解放思想,转变生产方式。从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追求经济的增长,转变成以追求和谐的环境来追求增长。
过去我们是以投资来拉动增长,刚才吴老讲了仅仅以投资拉动增长是不够的。我们应该考虑到用知识力去拉动经济,这才是支撑一个企业发展的重点。
广州本田要用知识和能力来拉动,我觉得有两点,一点是人才的培养,所以我们提出在合资企业开展人才自立化,而不是过分地去依靠外方的资源;第二个是发展我们的自主品牌,只有我们的企业有了自有的品牌,才能使我们向完整的品牌转变,才能更好地发展。
广本产品不涨价
想做一个慈善家没有钱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我们的产品要有竞争力,要卖得出去,不然的话,你怎么做都没用。
在我们进行研发的过程中,人才的培养我们是有信心的。同行也有做汽车研发的,有的是购买车型,有的是购买一部分技术。我们也可以买一个车型,但一个产品系统化的研发将带给我们一个好处,可以更好地控制成本,更好地培养国内一流的供应商,使我们的成本进一步降低,保证质量,提高品牌。
现在原材料的价格都在上涨,但广州本田的产品价格不会上涨。因为我们有能力对它去进行消化。对我们的自主品牌,我们同样有信心。我们开始尝试商业化的时候,要推出什么车型、价格多少、对成本如何定位,都是进行系统考虑的,这是一个科学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