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过一组叫做《月亮》的句子,全文如此:“爱人/想送你一样礼物/月亮/天上太远/只好去东门/跟商人或骗子寒暄/都说卖过/现缺货/而且永远缺货//用google百度7321/搜所有店铺/还是一无所获/都说月亮只有天上那一个/汉人讲,天狗可以咬到月亮/黎人讲,山的诡秘处有天狗/于是我想拎起气枪/挺起胸像勇士/开车去深圳大的山/七娘山/梧桐山/找天狗/却杳无踪影//我坚信这狗长得不像果子狸/不会被错杀而死/莫非可恶的盗猎者/已经将它逮住且杀死/还将狗皮系在腰间/向月亮炫耀/爱人/想送你一样礼物/月亮/只想送你月亮/因为它/娴静优雅像你/深邃宽厚像我”。
写完自以为不错,遂在网上散布,众友反馈纷纷,大都言很感动,深沉、悲怆,机趣可掬云云。而有一人言读后很震撼,心里头有些堵得慌(或许是因为勾起他多少生活或者感情的嗟唏?);有一人反问,为什么要开车上山,而不是骑马或走路?
他这么一问,我的问题就出现了。我的看法是,信息时代的抒情,不可以窃用农业时代的道具。所谓“笔墨当随时代”,大意如此。而且具有浪漫色彩的车不一定要是敞篷的宝马,然后还要从有枫叶和透明度很高的海水作衬托的高速公路上开过:其实就需要一个夏利或奥拓都可以了。只要它能改变两个人的方位,产生速度,产生风,产生风景从两旁走过的效果即算合格。
其实,“笔墨”还不仅仅要随时代,还要随地理。譬如,在河西走廊一带谈情说爱,那么即使开着宝马,也没有海岸可以行走,如果感情的画面里需要出现水,那么顶多是找条尚未污染的小河,沿岸溜一溜足矣。要不甚至只能在城市的排污渠上走走,捂着鼻子说道,亲爱的,我特喜欢你的男人气息。所以,那里的情人们更多时候要面对漫漫黄沙,在黄土丘里补充一点和某某神秘古国的皇后有关的想象。又如,山区的姑娘小伙谈上了,开车也不方便了,山路左摇右颠的,精力和感觉都用来支持身体平衡了,我想关于爱情的种种幻想也要给颠变形了,所以,就徒步到山林里好了,一来不晒,二来隐蔽,三来你要有点才艺,摘片树叶子吹个什么《两只蝴蝶》,岂不很好?
骑马是很好玩,但是已经不是我们能干的事情。回头想想,如果关云长当年千里走单骑所用工具不是赤兔马,而是一辆奥拓,不知效果如何?关云长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飞奔过来的不知好歹的蔡阳大喝一声:“呔!曹总理都说不拦我,你安敢违反上级指示?”蔡阳不听,关云长只好从后尾厢里的健身包里取出青龙偃月刀来,把蔡阳砍了。
汽车是工业时代的代表作之一,但是可以沿用至工业之后的若干时代,几乎成为了英雄般的生活工具,在文艺作品中的汽车,使用的最好的是电影,这不奇怪,电影是影像的,摄像机转过去,想躲都躲不了。于是好莱坞的电影镜头,便成为汽车生活的标本参照。但是,在非影像的作品中,人们抒情时,往往还更习惯于使用过去的道具,这不难理解,因为我们的抒情技巧往往来自前人,而我们的前人很多是要骑马的。
如果我生活在深圳,却要强占我的西部朋友和山区朋友的爱情或抒情的道具,他们是否会发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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