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erican Axle说，会考虑把罢工时转移到墨西哥的生产重新移回美国。上帝保佑美国！”

　　5月29日，Judy Calhoun在一封UAW(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的时事通讯中兴奋地写下这样的文字。最近，频繁的罢工与抗议使工人、制造商、UAW关系异常敏感。在UAW与American Axle(以下简称AAM)长达87天的罢工斗争结束以后，3650多位美国汽车工人重新获得工作，近2万名汽车工人重新返回工厂上班，但事情并未因此结束。

　　AAM曾经是通用旗下的业务，现在还是其非常重要的供应商。UAW 则是拥有46.5万名会员的汽车工人工会，控制着美国通用、福特、克莱斯勒等汽车厂商的工人。尽管在过去的四十年里，UAW的会员数字整整下降了一半，但是依然是一股强大，甚至有些过于强大的力量。

　　“美国的工会和公司都不是由政府控制的，所以他们都站在自身利益的一方，政府介入的作用不大。虽然罢工会带来双方面的损失，但是双方的意见也得到充分的表达。可以说，这是美国社会对‘自由’的一种定义。”5月28日晚，美国投资银行Roth Capital的副董事长、首席经济学家唐纳德·史特森(Donald H. Straszheim)说。

　　“全球化给美国的公司带来了很大的成本压力，也给工人工资收入带来很大压力。全球化更多地降低了美国工人的工资。这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很痛苦。” Oliver wyman咨询公司的汽车行业资深顾问Greg Gardner5月27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巨人间的奋战

　　AAM的罢工事件，只是痛苦经济转型中的一个小浪花。引发工人们与资本家们激烈摩擦的，是全球化和最近美国经济衰退所带来的巨大的经济难题。

　　底特律已在庞大的劳资福利支出及退休工人养老金支出等方面举步维艰。2007年报显示，1994-2007年期间，GM在此的支出为1030亿美元，每年支出70亿美元。通用2007年每股亏损高达68.45美元。而且目前通用在这两个福利项目还有650亿美元的债务。长此以往，通用会因此重负而倒闭。所以，将大批高工资水平的工会成员替换成小时制工人，甚至将大量非核心的业务移向墨西哥等低成本国家，或外包给其它低成本厂商，成为通用们解决生死问题的方法。

　　而工人们则面临日益高昂的生活支出，失去工作将会摧毁他们的一切。且会对密歇根、纽约、俄克拉荷马州等工业州的经济产生致命打击。

　　通用汽车给美国证监会的报告显示， 87天罢工以及5个AAM工厂的停工，让30个工厂空转，少生产33万辆汽车。这给通用带来近26亿美元的损失。

　　为了尽快了结UAW在AAM的罢工，通用汽车还支付其2.15亿美元，用于年长工人的提前退休计划、工龄买断计划等各项劳资方案。另外，通用还给了AAM 4000万美元，用于支付AAM已经承担的前通用汽车退休员工的医保计划以及医疗保险等支出。在新的劳动合同里，通用汽车将会接手AAM公司的这部分费用，给AAM减负。这样，本次罢工通用汽车的总计损失在28亿美元。预计本次罢工导致美国经济损失高达82亿美元，约占全国GDP的1‰。

　　AAM 董事长及CEO Richard Dauch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不重新谈判劳资合同的话，我们无法与其它国内的(通用汽车)供应商进行竞争，更不要说与其它国外的竞争对手竞争了。太高的工人工资，已经让我们失去了竞争力。我们没有要求太多，只是要求AAM支付给UAW工人的工资降低到他们之前与其它供应商达成的劳资水平，”“虽然这很不幸，但这是我们必须接受的真实条件，我们必须要和UAW在新的合同里解决这些问题。”

　　据AAM资方资料，他们向工人支付的总体工资是市场行情的三倍之多。在罢工之前，AAM向合同工人支付的总体工资达到73美元/小时(All-In Cost，含保健、养老金等所有福利)。如果按每年2000小时来算，工人的全部福利收入在14.6万美元左右。而在新的劳资合同中，则被一下子削减到30-45美元/小时。新雇佣工人则更低，只有26.54美元/小时。

　　通过这次令双方都十分痛苦的罢工，AAM资方在未来可以一举节省3亿美元的结构性成支，关掉了三个产能过剩的工厂，削减高达2000名小时制工人，而且与UAW达成了可以外包非核心业务的协议。这些成本减少可以让公司在市场重新拥有活力。而复工的工人们可以一次性拿到5000美元的重返工作奖励，9万-9.5万美元的“工资削减补贴”，自愿提前退休的工人可以拿到一次性8.7万-14万美元的“买断工龄”奖励。这份似乎着眼于“长痛不如短痛”的合同，在恶劣的市场条件下，未来仍是不可预期的。

　　Greg Gardner说，“目前劳动力成本占总制造成本的12%，削减劳动力成本是有好处的。但像钢等的成本现在处于历史最高价格，削减劳动力成本带来的好处已经被抵消，整个市场因为高油价非常不景气，这对所有的汽车制造商都是很大的压力。”

　　他对通用汽车本次罢工是否会有这么大的损失也有不同意见。“AAM主要生产大型皮卡、SUV等的部件。而这些车型的销量因汽油价格的原因在下降，且因为通用有相当大的库存，所以不会错过市场需求。如果罢工再延长三四周的话，他们的销售还是会受影响的。” Greg说。

　　5月28日罢工正式达成协议以后，花旗银行分析师Itay Michaeli将AAM的股票评级从“持有”调高为“买入”，而将通用汽车的评级由“买进 “下调为“持有”，理由很简单，通用汽车的问题远未到解决的时候。

　　两难的UAW

　　现在每天现金工资被削减了80美元之多，但是这些很可能是说着西班牙语或者长着黑皮肤的UAW美国工会成员，还能继续工作，还能够支付他们的房贷，还能够带着骄傲拿出孩子们的学费的支柱。他们的“美国梦”，虽然变得无比脆弱，但依然还可以延续。让每一个工会成员都能够继续微笑，对于UAW总裁Ron. Gettelfinger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作为利益相冲突的对方，通用和福特继续削减高成本员工的做法肯定仍将继续。5月30日，通用削减1.9万名小时制工人。而福特则宣布将削减数字未定的长期合同工人。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类似这次的罢工事件在未来仍将尖锐重演，仍将带给双方巨大的损失。

　　“美国商界有这样一个被广泛接受的看法，就是工会有些过度保护自己的会员。工会组织的势力太强大以至于让美国制造业公司的成本过于高昂，不得不把制造业的工作搬到其它国家中去。”Roth Capital的副董事长史特森说。

　　“过去整个美国丢失了接近40%的制造业职位，而且肯定还会继续这种趋势。但是同一段时间内，美国的工业产出上升了300%。所以工人数量上的简单减少并未让美国受损，整个生产力是在上升的。”史特森说。他认为UAW工会的模式未能适应时代的变化。

　　美国商业周刊也曾经批评过，UAW可以说是一个过气的组织。管理大师德鲁克曾经在几十年前就指出，美国经济转型为服务经济的趋势已经势不可挡。以体力为主的制造业工人肯定将会转换成知识工人。在这种大背景下，简单的用上个世纪的罢工手段去维护工人的利益，已经不会有效了。

　　对此，麻省理工学院的Tom Kochan教授有不一样的看法。“我不认为工会在过度保护他们的会员，工会其实是很有想法的，他们知道当前的问题是要降低成本，是要跟制造商和供应商有更多的合作，他们当然不能简单地接受雇主们提出的条件。在目前失业率很高的情况下，他们既要考虑公司业务的运营，又要同时照顾好工会工人的利益，在这种双重目标下，他们的选择是很难的。”

　　Kochan教授指出，UAW工会其实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UAW工会和AAM公司双方其实并没有只专注在成本削减上，他们谈了很多方面的问题，如对工厂设备的再投资问题、对生产率提高的问题、在生产当中安全与健康问题的关注，他们双方也都在寻找成为更强大的下一代通用汽车供应商的问题。同时，他们也谈了如何让时薪和工资降低到一个比较有竞争力的水平上。”

　　“UAW的教育部门做了非常棒的工作。他们跟公司雇主一起发展了很多合作培训项目，这也是另一个工会和公司合作的好范例。这也是他们跟公司谈判当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但是加大教育只是整个方案中的一小块而已。现在的问题是再投资、设备升级以及劳动技能的再提高等。”Kochan 教授说。

　　所以，现在UAW的问题是一个两难问题——既要保护好会员工人的利益，又要顺应市场的变化，将广大的工人尽量变得更具价格竞争力及更有生产力，这些都不是短期内可以完成的。 毕竟，要做到像德鲁克所说的将所有工人都转换成知识工人的远景，在目前的状况下，不是一代人的努力可以做到的。

　　“工人总体教育水平是由政府来主要负担，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在短期内改观的。”Roth Capital的唐纳德说。本报记者 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