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阳明洞，我们看到的是田连阡陌、行人如流的繁荣景象。李老说，现在的修文县变化很大，全县人口达30多万，而且90%是汉族。在500年前王阳明龙场悟道的那个年代，这里居住的是苗、彝等少数民族，所以这里是人烟稀少的瘴疠之地，王阳明的《瘗旅文》就非常生动地描绘了当时的情况。

　　王阳明《瘗旅文》祭奠三人的遗址如今都叫作“三人坟”，位于修文县谷堡乡哨上村的蜈蚣坡山腰，距县城有12公里。出城几公里后，便进入郁郁葱葱茂密的山林地带，到了蜈蚣坡两山之间的丫口，便见到了王阳明的名作《瘗旅文》的碑刻，车子在这里停下，我们沿石阶下到山的腰中，寻到了三人坟，坟墓用石块和土坯砌成，三人并列，坟头一座。我们在此伫立，想象着当年王阳明率童子掩埋、祭祀死者的情景，默记《瘗旅文》悲天悯人的文字，真是令人伤怀。

　　《瘗旅文》中写道：“冲冒霜露，扳援崖壁，行万峰之顶，饥渴劳顿，筋骨疲惫，而又瘴疠侵其外，忧郁攻其中，其能以无死乎！”王阳明是哀吏目客死 他乡的悲怆，也是叹自己落魄龙场的不幸。李老说，当年人迹罕至，枯枝败叶积于湿地，瘴气滋生。三人于一日之内死于坡下，一定是因为劳顿而又瘴气中毒。

　　我们悼念了三人坟后，回到丫口，极目远望，山峰连结，巍峨神奇，陡峭险峻。正如《瘗旅文》里所吟：“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

　　我说，不到玩易窝就体会不到王阳明当年之“苦”，不到三人坟就体会不到王阳明当年之“险”，如今很多游客只游了阳明洞就止步了，实在是一种遗憾。

　　李老陪我瞻仰了“龙场悟道”的一些遗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思维沉入到了一种历史的思考之中。

　　我对李老说，我觉得，通过一段时间的瞻仰、参观、学习，正是：“想象徘徊久，高风不可攀”。但我所景仰王阳明的，是他的“精神”，这种精神太振憾人了。

　　王阳明谪居龙场的困境，是一般人难以想象，也难以承受得了的。正如他《答毛宪副》所云：“某之居此，盖瘴疠蛊毒之与处，魑魅魍魉之与游，日有三死焉。”在《瘗旅文》里也说：“其能以无死手！”然而，他顽强地活下来了，而且活得超乎一般人的价值和意义。他在没有书籍(书卷不可携)，没有资料，没有任何研究条件的情况下，在一个万山丛中的山洞里创立了一个以“知行合一”和“致良知”为命题的阳明学派，振动了社会，影响了历史，甚至日本的明治维新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王阳明在山洞里创办了“龙冈书院”，授徒讲学，首开贵州讲学之风，培育了众多子弟，使贵州在晚明以后，思想、教育、文化有较大的发展。他对贵州文化作出的贡献，光照千秋。在王阳明逝世以后，监察御史王杏巡抚贵州，在贵阳街巷听到了娓娓的越音，问其故，都说：“龙场王夫子传下来的”，可见，王阳明在贵州影响之深。

　　王阳明在山洞里著书立说，著作颇丰，有大部著作《五经臆说》，共计46卷，其他各类文章27篇，被《古文观止》选入的有2篇，写诗132首。

　　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在那种极端艰难困苦的条件下，有如此巨大的成就，怎不令人惊叹呢？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感悟，我以为，他的这种精神来源于他的“立志”，他说过“志而圣则圣矣”。他在“玩易窝”那种困苦的条件下，他反复思考“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在《玩易窝记》里写道“古之君子所以甘囚奴，忘拘幽，而不知其老之将至也夫”。是他以治国平天下之大任在身，而“不以一朝之患而忘其终身之忧也”。所以他能“历瘴毒而苟能自全，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

　　由于他胸怀大志，产生了一种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这在他的很多诗文都有这种流露。如《龙冈漫兴》：“投荒万里入炎州，却喜官卑得自由。心在夷居何有陋？身虽吏隐未忘忧”。《夏日游阳明小洞天》：“古洞闲来日日游，山中宰相胜封侯。”这是何等的坦荡，何等的豪迈，确实是“未尝一日之戚戚也”。

　　现代医学认为：积极健康的心态能使人体内产生一种抗素，所以，健康的心态能带来健康的身体，能促使人事业的成功。500年前王阳明成功的事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印证。

　　李老说，对头啊，这种精神正是当代有的人所缺少的，也是我们建设和谐社会所迫切需要的。王阳明的遗迹是教育青年励志的很好基地。是激励我们弘扬社会主义荣辱观很有活力、很有现实教育意义的文化遗产。但阳明心学从哲学的范畴来说是属于主观唯心主义，他否定了客观世界的存在。他积极的一面是强调主观能动性，强调人的意识对外界的能动作用，对宋明以来儒家理学的僵化进行了冲击，对推动社会的进步确实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但他的“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的观点是错误的。在现实生活中，主观唯心主义往往导致“唯意志”论，不顾客观条件而盲目蛮干，这也是十分有害的。

　　我说，王阳明可能是从自己强“意志”上获得成功，强化了他的唯心主义。其实他的成功除“意志”外，还有他的文化功底与下到最基层体验了劳动人民的生活是分不开的。修文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王阳明通过他与当地人民的交流，他与自然的交流，加上自己基层生活的体验，触发了他对良知的认识，体验到了心灵开放的快乐。结合他目睹贪官的尔虞我诈及自己蒙冤受屈的经历，促使他从一个普通的学者转变为一代圣人的大悟，也就自然形成一种“致良知”、“知行合一”的哲学思想。尽管他的哲学是唯心主义，但他强调“言行一致”、“笃实躬行”、“事上磨练”等等，在实践上是符合唯物主义的。

　　而且通过认识良知的存在，回归到人的本质的自我，完成人格的实现，这对于干部的自律和心灵的净化，反腐倡廉，建设和谐社会都是很有现实意义的。

　　修文，王学圣地，闪耀着思想的灵光。据可靠消息，2008年国际王阳明学术大会将在修文县召开，修文已成为21世纪传播良知文化的圣地。

　　(唐异常：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