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解的问题

　　我对汽车业不很了解，所以我有两个基本问题到现在还不理解，想提出来。

　　　过去我们国家重复建设的例子是家电，但是这几年举例子经常是汽车。我国汽车行业一共有5000亿元人民币的资产、120多家整车厂、130家农用车厂、100多家摩托车厂，而美国汽车行业正好是5000亿美元的资产，却只有两家整车厂。可为什么现在国内汽车厂的数目，不是在减少，而是在增加？汽车业重复建设问题为什么就解决不了？我很不理解。是不是和政府有关系？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们国家的汽车行业能发展吗？谁能搞大？谁能搞强？

　　另一个问题是汽车行业到底是什么行业？经济学把国有企业划分为自然垄断与行政垄断，我认为汽车业不是自然垄断。现在起草的文件都很对，到了实践却没法实行，因为笼统得很，搞实际工作的人没法执行。比如最常识的问题，涉及国民经济命脉的国有企业不能退。汽车是不是涉及国民经济命脉的行业？如果是，它能不能退？也就是说，我们国家汽车行业从长远来看，发展是以国有为主，还是以民营为主？这就是要考虑的问题，有进有退的汽车行业，是不是只能进不能退，还是要以退为主？

　　前不久我到法国，法国政府很明确，汽车类国有资本坚决不能退，而且国有企业的观念很强，哪个国有企业要私有化，其职工都不干。我们的好多国有企业搞得不怎么样，弄得最后大家的荣誉感不强，责任感也不强。国有企业改革要抓大的、抓主要的，但是抓大放小的问题，和国有资本哪些进、哪些退的问题怎么协调解决？大了就抓，比如说汽车，是不是就不能放？我觉得应该是需要国家干的，小的也不能放，不一定非由国家干的，大的也可以放。

　　民族工业最起码不是生产落后的产品

　　东风与日产合资，仍然保留了东风的品牌，这种经验我很赞成。使我认识到一个问题，民族工业最起码不是生产落后的产品，所以引进外资和发展民族工业，既有一致之处，也有矛盾之处。要先进怎么办？必须引进，这是一致的。但是引进了以后，要保证洋材料不能是洋“魂”，这个“魂”主要是什么？引进资金的多少、技术的高低、甚至于引进的人才，不应该成为判断是不是还是民族企业性质的主要因素，主要的因素还是“魂”，我们的民族精神、民族气节、民族的文化，当然也有必要的控制权。但是这个控制权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突破49%了就不叫民族工业了？我认为核心还在于“魂”，关键不在于百分之几十的股比。

　　破解了企业办社会的难题

　　东风这几年实现了主业的社会化、市场化，所有的企业恐怕都在考虑这个经验。我们现在什么都加“现代”，现代企业制度、现代产权制度，其实并不现代。什么叫现代？就是把企业办成企业。哪有企业产权不清、责权不明、政企不分的？企业的基本东西应该做到按企业规律办事，企业哪些应该剥离，哪些不应该分离，应该搞明白，关键还是要用“交易成本”来衡量。交易成本是经济学的概念，哪些东西企业干合算就要由企业干，不合算就要推到市场，哪怕从市场买。

　　老工业基地“老”在体制与观念

　　东风最大限度地利用外资，引进人才，改造老工业基地，激活存量，这个经验当然好，但是有一个问题。我到西北调查，从两方面看，现在我们国家是东部大发展、西部大开发、中部也不能塌陷、东北又振兴，总而言之，全国整个是大开发区。但是必定得有些地方开发得有限。这里有一个什么问题？老工业基地主要“老”在什么地方？我在东北也工作过几年，资金缺乏、资源枯竭、技术落后、产业结构不合理、产品落后，关键还是“老”在体制。凡是老工业基地，都是受计划经济体制影响的重灾区，摆脱这个体制是很难的。

　　再一个就是观念的问题。我正好在《人民日报》看到了一个报道，有一家老国有企业已濒临破产，好不容易引来一家民营企业，重组方案通过了，可是职工不同意，最后国家还是花了100万元把这个企业买回来了。到现在改革开放都20多年了，中共十六大提出要毫不动摇地发展民营经济。中央文件都提出了，还那么怕民营，把民营资本看成洪水猛兽，怎么开放？东风引进外资，引进民营资本，引进技术，把老工业基地放在产业更新、技术更新、产品更新的渠道上，激活了存量，激活了体制、机制，激活了观念，这是最重要的。

　　保留党委但要改变方法

　　在国企改革的研究上，有两种极端，一种就是企业不要党委，第二种就是强调必须有党委，党组织领导一切、凌驾一切。我认为中国的国企改革，必须得在大的前提下考虑，不能考虑这个企业要不要党委，而是肯定要。但是从另外一方面，目前很多东西都变了，企业的制度、企业的投资主体、企业的机制，各方面都变了。形势变了，如果不改进、不改革，还用老一套的办法，肯定行不通。加强党的领导没错，关键是在市场经济下如何发挥党委的作用？这是非常深刻的问题。　

　　李兴山———中央党校校委委员、教育长、教授、博导。主要研究方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管理科学研究。本次发言主题：国有企业如何破解改革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