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汽车谁会笑到最后、中印汽车的海外路径选择以及欧洲汽车业的未来——来自大众汽车前掌门人哈恩的新智慧

　　文 《环球企业家》记者 于欣烈

　　81岁的卡尔·哈恩(Carl H Hahn)在争议中离开大众汽车集团董事长的职位，已有14年之久，在一些公众场合，他已被人们忘却；但他自己从不愿真正远离大众。今年12月，哈恩携其自传中文版《我在大众汽车40年》来到中国，试图将自己传奇的职业生涯与这个未来的全球最大汽车市场再度取得交集。

　　在汽车业，哈恩对全球化趋势的判断被公认为是前瞻性的。1960年代，正是哈恩将甲壳虫(参数配置 图库)引入北美市场并大获成功，20年后，他找到了替代甲壳虫的明星车型：高尔(参数配置 图库)夫。而在1980年代，力主大众进入中国市场的仍是哈恩，当时，几乎所有的跨国汽车公司都拒绝这样做。 在他担任大众汽车公司董事长的11年间，该公司收购了西班牙的西业特、捷克的斯柯达，并在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成立了合资工厂。这家产品单一的德国公司借此创建了多品牌组合的跨国经营模式。与此同时，大众集团着重发展豪华品牌奥迪，如今奥迪已成为宝马和奔驰的强劲对手。

　　然而，哈恩也被指责将产品线拉得过长，无法集中精力反击1980年代在北美迅速崛起的日本对手。此后，大众失去了欧洲之外最重要的市场。哈恩卸任之际，不好看的财报令他的职业生涯蒙尘。

　　事实上，在现代商业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成功是毫无争议的。功过难评意味着哈恩拥有一段值得记录的职业生涯。现在，哈恩本人乐此不疲地以他特有的复杂视角解读汽车业当下最热门的事件，在《环球企业家》的专访中，他的姿态仍像个当事人、而非旁观者。

　　在当今的全球汽车行业，你最欣赏的公司领导人是谁？

　　目前来说，是塔塔集团的CEO塔塔(Ratan N. Tata)。这家工业集团不仅仅在钢铁、汽车方面做得不错，同时在IT服务业也做得十分出色。

　　最近塔塔集团在参与福特出售路虎、捷豹豪华品牌的竞购，你支持这种作法么？

　　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决定。一方面，塔塔集团有着跨国合作的丰富经验，另一方面，路虎和捷豹可以帮助这家公司丰富产品线，进一步走向国际市场。退一步说，如果此次收购在未来被证明失败，塔塔集团也有能力承担，它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公司。

　　那么，如果中国汽车公司参与此次竞购，你是否同样认为合理？

　　不，中国汽车公司还没有到进行这样大规模收购的时候。一家公司的领导层在做出收购决定之前，必须要考虑到如果此次收购失败了，公司能否承受得起。福特当年高价收购路虎、捷豹、阿斯顿马丁等一系列豪华品牌，近些年来却在这些品牌上亏损严重。但对这家汽车公司来说，只是少了很多钱而已，并没有造成根本伤害。做得不好，卖掉就可以了。但中国汽车公司目前看来还没有承担这种风险的能力。

　　现在，中国有不少规模较小、在国内份额有限的民营汽车公司，在积极准备进军海外市场，甚至欧美市场。你认为它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么？

　　海外出口是每一家汽车公司都需要考虑的问题。对错与否不能一概而论，要根据每家公司的具体情况而定。我接管大众汽车公司的时候，由于二战的影响，德国国内的市场空间十分有限，大众就努力向美国市场出口汽车。另外，当时马克与美元的汇率相对较低，这对制造业出口十分有利。大众汽车在经营上一度十分依赖出口业务，今天看来这是有些不正常，但那是当时特殊的历史条件造成的。而如今，尽管人民币汇率在提升，但仍然相对较低。这对中国汽车公司出口十分有利。

　　至于出口欧美市场，最近中国汽车产品在欧洲频繁出现碰撞安全的问题。但不要太担心，中国汽车迟早能够顺利通过这些标准。当初日本和韩国汽车也不顺利，随着不断改进这都不会成为问题。

　　关于中国最初制定的市场换技术的汽车产业政策，目前被广泛批评为是失败的。你如何评价该政策对中国汽车工业的影响？

　　我很遗憾有这样的说法。我刚刚去过同济大学，它的汽车学院目前是国内非常知名的培养汽车人才的高级院校。现在的院长余卓平、党委书记陈翌都是当年大众汽车基金会1980年代送到德国去学习的培训生，他们已成为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骨干力量，也涌现出中国科技行业领导人，现任科技部部长万钢就是奥迪的前员工。有了这样的人才，你拿市场还能换来更好的资源么？

　　但是大众汽车一直被质疑拒绝向中国转让更多技术，而只是将中国作为生产基地和销售市场，对此，你如何回应？

　　研发的能力和人才，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出来，你要做大量的基础工作。对大众来说，它向中国转让的技术、培养的人才，绝对是在所有国际汽车企业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他汽车企业来到中国可以比较顺利地发展，因为我们已经把风险降到了最低，他们甚至可以在我们的企业里挖走现成的人才。2008年，上海大众会有进一步的新产品，其中大部分的研发工作都是由中国本土的技术人员完成。 就本土化研发而言，大众在阿根廷、巴西、墨西哥，我们到哪里去生产就一定要充分利用当地的研发力量。回顾历史，中国创造了多少其他民族所没有的物质和文化成果。全球化竞争这么激烈，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把中国隔绝于我们的研发体系之外，会以完全开放的态度进行技术合作与交流。 自从你离开大众汽车公司董事长这一职位后，你的继任者，皮耶希或者文德恩都是技术天才，你如何看待今天的大众被他们而不是销售天才所统治，这是欧洲汽车公司合理的发展路径么？

　　我当初所以推荐皮耶希，就因为他是个非常好的工程师。文德恩我也非常了解，同样是个非常出色的工程师。

　　我对现在大众的管理团队充满了信任和信心，看看他们的经营业绩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工程师和科学家比较务实，在数以百计的技术解决方案中，他会努力寻找出最合理、最佳的解决方案，而且始终能够追上技术的发展。在管理团队中，管理人员最好是有工程师的技术背景，同时又深深懂得管理理论并有实际经验，这样的团队是最完美的。 今年年初，文德恩调整了挑战丰田的战略：不和日本人在生产制造细节上纠缠，而希望发挥欧洲厂商在设计和技术方面的优势，你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么？

　　文德恩的确表示加强产品设计，但并不意味着他在生产及成本方面放弃努力。你会看到去年文德恩就开始强调劳动生产率，而提高劳动生产率必然带来成本的降低，必然使成本结构更加合理。就像前几年他在奥迪展现的成果一样，大众绝对没有放弃在生产和降低成本这方面和日本人的竞争。 不过，日本汽车制造商不仅在生产制造方面做的十分出色，在新能源技术方面也取得了相当的成功，欧美厂商还有追上来的机会吗？

　　其实欧洲厂商和中国厂商都有很多的机会。目前日本人所谓领先的混合动力技术，大众早在1980年代就已经研发出来，甚至有一部分已投入商业化使用了。而现在，大众更多是采取柴油发动机的路线。目前大众和奥迪生产的车型，50%采用了柴油发动机。其实，柴油车丝毫不会损害驾驶乐趣，而且可以与混合动力相结合。而混合动力本身却会有很多问题，比如在高速公路的路况下，它消耗的燃料实际上比正常的内燃机汽车还要多。

　　大家现在对混合动力好像很推崇，事实上是由于欧洲汽车厂商过去对此的宣传有些保守。现在，以大众为代表的欧洲汽车企业开始在舆论上强调柴油技术优势了。

　　你预计欧洲、美国、中国的汽车公司，分别在未来5年和未来10年中，谁能成为日本汽车公司最强劲的对手？

　　美国汽车公司可能还不行，德国汽车工业仍然有很强的竞争力。但10年后中国会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生产大国。我当然希望届时，大众仍是中国第一大企业。 在《大众汽车公司法》被欧盟推翻后，保时捷和大众之间的关系如何协调？

　　保时捷公司不仅是我们的股东，而且是自大众汽车公司诞生之日起共同成长的一个伙伴。由保时捷来收购大众的股份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这样可以有效地组织大众汽车公司被恶意收购。在资本自由流动的今天，短时间内能够聚集强大的资金收购某一家企业，然后把它拆分出售。这样可以做一个短期好生意，但会彻底破坏企业的长远发展。

　　保时捷是懂汽车的企业，它有这样令人信服的能力。而对保时捷公司来说，入股大众也将会大大加强自己的实力，是一项非常好的投资。 你希望人们如何界定你在大众汽车公司史上的位置？搞砸了大众的董事长、进入中国市场的先锋还是狂卖高尔夫(参数配置 图库)的销售天才？

　　我希望被称作是一个具有全球化眼光，重视国际化的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