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福为自己打气道：“吉利这面旗子不能倒！一旦吉利这面旗帜倒下，中国民营企业造车的梦想很可能成为泡影。”

——题记

[访谈]“汽车就是个拼盘”

　　2003年春天，李书福正因为丰田汽车状告吉利汽车商标侵权的知识产权案而成为舆论的中心。不过看起来他没有当回事情，果然在当年11月，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驳回了丰田的全部诉讼请求。

　　以下是我当时对他采访的部分内容整理。当时是在北京亚运村的名人国际大酒店。他身穿西装，打着领带，我们就在酒店的大堂里进行采访。最后他自己掏钱结账，然后赶往全国政协会的会场。

　　□“最大的困难，就是我自己的能力问题”

　　贾可：造汽车最困难的是什么？

　　李书福： 我觉得最大的困难，就是我自己的能力问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技术上没有壁垒，宝马它的技术也是中介机构给它搞的，宝马、福特也是这样的，一样的道理，我们也是这样做的。汽车技术已经公开了，这个构不成壁垒。

　　贾可：这不就成了仰融汇集全球资源造车的做法，您对他有什么评价？

　　李书福：我觉得他做的是对的。他的资源利用是没有问题的。

　　贾可：吉利未来在享用资源，是不是有类似于他的模式？

　　李书福：有借鉴的想法。我们规模比较小的，其实看上去好象很大，但是实际上我做事都是很冷淡，每一个都是经过国家批准以后才做，所以虽然说一段时间风风火火的，但是我们从第一辆都是国家批准，批准我们生产小车，现在生产大车，现在不受限制，以前是受限制的，一直到2001年10月份，才同意我们正式进入国家汽车制造的领域。以前都是小的，像夏利一样的，不叫轿车，叫小客车，不能造轿车，轿车是两头尖，小客车是一头尖。因为没有技术，不敢搞。仰融有技术，敢搞。现在搞大车，可以了，我们已经开始了，和意大利合作的就是最大的，现在还在设计。排量估计是2.0。这是全新的设计，现在我也不知道，看了一遍，觉得不满意，重新设计了。

　　贾可：像吉利造汽车，在跟国外的竞争中，咱们的优势在于是微型车，这块国外斗不过咱们？

　　李书福：相对而言，我们的经济型轿车，不是微型车，奥托叫微型车，这是定位。微型车是1.0以下，到0.8，总的标准都不同的，时速都是不一样的。经济型轿车跟微型是不一样的，我们是经济型轿车。

　　贾可：2015年要做200万辆，全是经济型的吗？

　　李书福：不一定，根据市场的需求，不断开发新的品种。

　　贾可：有人说吉利是跑车，跑车的技术全是自己的吗？还是跟人合作的？

　　李书福：如果要研究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研究呢？因为你有技术自己弄，我没有技术，我慢慢弄。我们的技术是来自于全球，来自于全世界，来自于一百多年汽车业的技术的结晶。我们是合法的，只要没有侵犯人家的知识产权，就可以用。在全球范围内广泛采纳一百多年汽车行业的技术成果。我们的技术人员也得请，国内国外的都有。

　　贾可：现在吉利主要搞研发那块有多少人呢？整个一块有多少？

　　李书福： 两百三十多。整个有五六千人。研发主要是新产品的开发，我们研究院里面的工作人员，吉利工业研究院。

　　贾可：以前说上汽集团把德国大众的零部件用上了，引起的一些纠纷，是吗？

　　李书福：是。

　　贾可：你们有没有可能用人家的？

　　李书福：用了，但是不要引起知识产权纠纷。

　　贾可：汽车就是一个拼盘？

　　李书福：哪一个汽车都是大拼盘。

　　贾可：你有没有想造一款类似那款车？

　　李书福：我们照人家的车造，我们要超过他们，我们要拼出水平，不能搞得跟人家一样。

　　贾可：未来吉利是不是要把外观都弄弄好。有人说有一个不好的现象，吉利两扇门都弄得不一样大小？

　　李书福： 是有这个情况。因为是手工操作的，尺寸有误，以前有这个情况，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一步一步走过来了。现在的模具都统一了，不断地改正。

　　□“你想干大事，就到汽车这个行业来”

　　贾可：做经济型轿车的企业很多，包括通用，包括丰田，都有比较紧凑型的汽车，咱们跟他们相比，咱们的竞争力在什么地方？

　　李书福： 我想不要这么简单地比，比如这个零件跟那个零件有什么区别，我想都是差不多的，我觉得。只不过有的比这个大一点，有的比这个小一点，怎么比呢？我们有我们的优势，他们有他们的优势，我们有我们的缺点，他们有他们的缺点，不同，能生存下来肯定是有道理的，这个道理不能用一句话概括，也不是一下讲明白的，也不能讲得很具体的。

　　比如简单地讲，我们相对规模比较小，规模小有规模小的优势，不是说规模小全都是劣势。中国是一个成长中的国家，发展中的国家，我们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们了解中国的市场，了解中国的用户，了解中国的资源，我们研究了十几年的汽车，我们是中国唯一能够生产企业的民营企业。这些，我觉得都是我们的优势。人家有人家的优势，他的规模大，规模大也是优势，这也是矛盾，小也是优势，大也是优势。

　　贾可：你会跟人家合资吗？

　　李书福： 有可能，我们拿出一部分跟人家合资。某一个厂，跟人家合资，比较新的工厂，这一可以，不能全都跟人家合资。合资的对象不分，广泛的。

　　贾可：因为国外主要看重的，是能够进入中国而已，而不是人家看重你的资源。所有的合资到中国来，都投资，想找一个平台？

　　李书福：吉利有自己的资源，这个企业还是有前途的。这个还是有发展的，有发展、有利益，我们都会考虑的。不能说定死了就和他合资，看情况，不能死搬硬套。

　　贾可：你们现在从经济型全面冲击汽车工业？

　　李书福：不是全面冲击，我们是最大程度参与汽车行业的竞争。

　　贾可：2015年搞200万辆，比较大了？

　　李书福： 不大。所谓的200万辆不是光在中国，还要卖到国外去。中国占一部分。从世界范围看，200万辆是小的。

　　贾可：按照你的想法，你还是对未来不是很担心，哪怕是跨国公司过来是也无所谓？

　　李书福：越多越好，竞争越激烈，越激烈，机会越多。乱世出英雄，不乱不出英雄。竞争，资源多了，多了以后，汽车走向世界的希望就多了。我们企业还是能活下来的。

　　贾可：现在你觉得你最怕的对手是谁呢？

　　李书福： 我最怕我自己。

　　贾可：像汽车这块，也不需要国家呼吁给什么政策吗？

　　李书福： 不呼吁了，老呼吁，回报对我已经是够多了，我觉得党和政府已经给予吉利很多的关怀，很够意思了，吉利搞不搞得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贾可：你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书福:提高自己。

　　贾可：像外国汽车对你的合资诱惑，你有没有过并给外企的想法？

　　李书福：该并就并。但是最多的情况是钱拿来，也不可能卖给他，自己搞。

　　贾可：是不是自己搞，就感觉有成就感？

　　李书福： 汽车是所有行业里最大的挑战的行业，最有商机的行业，是回报率无穷大的行业。所以你想干大事，就到汽车这个行业来。

　　□“汽车工业不能着急，是一个马拉松赛跑”

　　贾可：你有无想过未来竞争可能会落败？

　　李书福： 自从第一辆汽车投放市场一直到今天，人家都是这么担心的。总是问六大问题，你说造车，能造出来吗？能卖出去吗？卖出去了，有钱赚吗？能拿到许可证吗？

　　贾可：吉利是第几年开始营业的？

　　李书福： 第八年，之前都是研究，研究了11年。

　　贾可：你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收回投资？

　　李书福：汽车工业不能着急，是一个马拉松赛跑，没有终点的马拉松赛跑。

　　贾可：你现在的资金，听说你去搞空调什么的？

　　李书福：我没有搞空调，我哥哥在搞，他也是吉利，没有办法，我哥哥、弟弟都是吉利。我让他别搞了，现在已经合到吉利了。他现在在上海，那个厂子归我了。我叫他不要搞了，因为这个不是很容易搞的，搞不好，卖给我了。

　　贾可：听起来很容易，各方面都解决了，你的资金到底怎么解决呢？

　　李书福： 进入国内的资本市场，自己一部分，银行贷款一部分，多元的。

　　贾可：你以前在摩托车那块的利润后来用到汽车了，是吗？你自己来说，你除了造汽车以外，还造别的吗？

　　李书福：主要是汽车，副业不多，但是还搞一点，赚一点钱。

　　贾可：很多人说，你那点钱能搞成汽车？

　　李书福：我觉得很好。不是瞎说，是真的。你们只是看表面，研究经济比较浅，研究得不深。美国通用、美国福特，美国福特一开始建厂的时候是2.8万美金建起来的，最后并起来的。日本丰田1200万日元，从1937年建的，1200万日元，不多，搞起来了。

　　贾可：世界在变，那个时候汽车企业竞争不激烈，现在竞争激烈。

　　李书福：你的想法是错误的，那个时候有那个时候的历史背景，现在有现在的历史背景。那个时候有那么多的设计公司吗？有那么多的资金市场吗？有那么多流动的专业技术人员吗？有竞争那么大的市场吗？不同的，那个时候有计算机辅助设计吗？有资本市场吗？不一样的。变，世界在变。我曾经在一次会上，我讲通用、福特总要倒闭，人家说我乱讲的，你看着好了。三菱不是要倒闭吗？你看他一百年的工厂，为什么破产呢？要从全世界的高度来看，从世界经济、政治，从总的人类的变迁来看这个问题。

　　□“中国人的自尊在德国人面前一分不值。”

　　贾可：南阳也跑到你这儿了，你请他，为什么呢？

　　李书福： 他是中国汽车行业的领头羊，他是老大的头，不请他请谁呢。他在大众17年了，17年熬了一个总经理。以前南阳是全中国最有资格提领导中国轿车的总经理。中国找不出第二个。我接触的人多了，吹大牛的不少，像他这种干实事的不多。

　　我们不讲政治，我们只是说他德才兼备，品学兼优，有国家自尊心，民族自豪感，有人格，有尊严，确确实实为中国汽车事业拼搏了。我请他六七个月了，我给他的薪水不高，比他在上海大众的时候还低，他凭一个信念，他觉得到吉利来可以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在大众始终是德国人，中国人的自尊在德国人面前一分不值。

　　开始对他这个人不了解。汽车方面他是知道，他到底对内部的情况不太了解，我这个人的脾气没在外表写，不了解。要有一个了解、沟通的过程。

　　贾可：他现在管汽车生产，还是管什么？

　　李书福：汽车这个产业的一把手。徐刚是集团的一把手。我还有其他的，有几个大的部分，汽车是一个大头，摩托车还在做。

　　贾可：有人说你光顾做汽车，摩托车这块放了，摩托车这块给你贡献什么利润？

　　李书福：汽车是重点。摩托车没有汽车的利润多，以前是摩托车多，现在是汽车多。建材，搞了十几年的建材了。

　　贾可：南阳来之前，汽车这块你管还是谁管？

　　李书福：徐刚直接管。南阳是搞汽车技术专业的，他本事得很。他的祖籍就是我们台州人。他有要求，但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因为他有他的思想，需要我按照他的思想去做这个行业，我是同意，汽车有汽车的规律，他有这个行业的经验，我尽管搞了这么多年，但是没有他专，就这个问题谈了好久。他认为汽车怎么发展，新产品怎么开发，产品怎么定位，质量怎么管理，技术怎么进步，人才怎么培养，市场怎么开拓等等一系列，很多的。他说服我了。我觉得这个人是很好的。

　　贾可：南阳是一个稳健的人？

　　李书福：非常的稳健。他对汽车的思路，他围绕着汽车发展的规律，集合了世界汽车很好的经验，基础打结实，先打基石，先把产业搞好，不要盲目扩张。他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后来也支持，很多东西都是要组合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