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承认自己鄙视穷人,但他买车的理由有一条竟然是每天下班乘坐的公交车上有很多民工。在他居住的楼盘附近有一座正在打地基的大楼,那里有不少建筑工人,每天他开车回家的时候,都要不停地按喇叭,警告下班的工人们不要挡路。今年,他为了省钱没有给汽车前窗玻璃上保险,但有一天早上他发现,停在楼下的马自达6玻璃被砸了。“一定是那帮民工干的!”他愤愤地说。
北京第一起司机无过错交通肇事案,以司机赔偿全责行人10万元收场。许多有车族都为那位司机鸣不平,北京新交法对行人的过度偏袒让他们无法接受,言语中充满对违章行人的愤恨。在部分有车族充满利己主义的思维中,他们根本分不清一个听话的孩子莽撞地冲到大街上被汽车撞了和一个害怕迟到超速行驶的人遇到车祸,哪一个更值得可怜。
当有车族们为自己拥有一辆爱车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也截然不同了。从前,他们骑自行车上班,最反感的就是轿车开进非机动车道;现在有了私家车,他们最热衷的就是到处插队,一边疯狂鸣笛,一边把骑自行车的人赶到人行道上。
一个人拥有了轿车,很可能就是他暴露邪恶人性的开始。不止一位司机在看到违章行人的时候,有过“灭掉他”的冲动。很多人都尝试过下雨天驾车从行人身边快速飞过的快感,当他们看到行人身上溅满了污泥时,常常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满足感。
有人说这是一种精神失调,只不过因为发生得太普遍,从而凸现出一个群体的自私和狭隘。对于那些处于社会中间阶层的人来说,他们只有拼命工作,才能保证自己的楼和车能继续供下去,才能负担孩子的学费和父母的医药费。他们往往是一个工作狂,同时有潜在的精神障碍,汽车就是他们的避风港,充当缓解精神压力的作用,但当他们开着车上下班的时候,却体会不到那种宁静与安逸。相反,每天对交通拥堵的抱怨和对违章行人的谩骂,使他们的性格逐渐畸化,并上升为一种对无车者的歧视。
事实上,很多所谓的“白领”为了防止自己在社会竞争中被淘汰,不得不用炫耀性消费维护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发了疯似的工作,就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显示出优越感,他们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持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保持的时间越长,他们内心就越空虚。当远大理想化作对现有身份地位的刻意捍卫的时候,人性也会变得自私,所谓人文关怀和道德情操就会消失殆尽。
还有一种就是像山西煤矿主这样的富人。这些用麻袋装钱买车的人应该是“无厘头”界的前辈了,说他们没有品位吧,世爵、迈巴赫和劳斯莱斯他们都认得。不过这些人只知道在汽车展上买车,从来不去专卖店享受贵宾服务,似乎认知也很有限。就冲他们一次性花8000万元买下20辆悍马的架势,开几个专卖店也绰绰有余了。
有一些煤矿主双手沾满矿工的鲜血,数起煤矿特大瓦斯爆炸事故更让他们的嘴脸变得丑恶。山西、河北两省曾做出规定,在矿难中死亡一人最低赔偿20万元。尽管去年山西对盂县矿难中的33名遇难矿工赔偿了660多万元,也只不过是一个煤矿主买一辆迈巴赫的价钱。
从世界范围看,人均GDP达到1000美元后的一段时期是社会矛盾易激化、易出现反复的时期。中国恰恰处在这一时期,而汽车的出现,很可能是产生矛盾的导火索。
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测算,按照低收入现行标准,人均年收入低于882元,目前有8517万人口属贫困人口。若按联合国国际贫困标准,人均年收入约900元测算,中国贫困人口就增加到1亿人,超过农村总人口的10%。
值得关注的是,目前中国10%最高收入家庭的财产总额占全部居民财产的40%以上,实际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达5到6倍。据统计,像劳斯莱斯、宾利这样的顶级豪华车,全球每年只有1000余辆的生产计划,但它们在亚洲的销量却占全球销量的20%,而中国已经跃升为全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消费国。在这个拥有巨大贫困人口的国家里,却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豪华车消费市场。这无疑是一种尴尬的对比。
更何况,豪华车在富人手里总是惹出不少事端。一些省市的宝马车、奔驰车肇事案层出不穷,而肇事者往往是一副欺行霸市的嘴脸,给人留下极为恶劣的印象,以至于现在不少人谈起奔驰和宝马,都说它们“太暴发户了”。
当富人的不仁激起穷人的仇富心理时,矛盾变得激化了。少数为富不仁者让全体富人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劫富而不济贫”的狭隘想法却在无数个城市里流行着,人们的道德意识在这种环境下变得一文不值。在多数老百姓眼中,那些富豪的产生,根本与人的智慧和奋斗无关,而完全取决于偷蒙拐骗和不法勾结。一个非法敛财的富豪,自然不会珍惜自己的所得,而只会将其用于挥霍。
据说有公司为防暴警察特配的反恐级车用安全膜,受到很多民企老板的追捧。据他们表示,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的车经常被砸,为了安全着想;另一方面是图气派,为的就是要享受那种奢侈消费的感觉。
说这些话的民企老板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们应该明白,富豪们过于奢侈的行为往往成为穷人们泄愤的理由,以富为荣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好处,相反还成为社会不安定的导火索。
这种不良氛围的形成是中国步入汽车社会的必然,有车族与无车族之间的纷争应该让我们为之警醒。有人说,邪恶与自由意志密不可分,它是我们为人类特有的选择权而付出的代价。拥有了车,就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自由,但这只是在有限空间内的自由。我们决不能用汽车来挑战社会的秩序,更不能用汽车来为人们划分等级。
事实上,中国有很多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有一个能为自己挡风遮雨的房子,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个温暖的家,这个家也许并不需要汽车来点缀。如果说穷人仇富是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在作怪,那是富人的误解。当一个人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时候,他会去关心汽车价格是否与国际接轨吗?
本报记者 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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