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炤虎：北京现代高管挂印 弱市催熟职业经理
11月9日，他还在向记者讲述企业逆市飞扬的秘诀，隔天便突然消失——北京现代常务副总经理郭谦的离职充满戏剧性，媒体对于他事先毫无征兆的离去有颇多猜测。而根据本报记者采访了解，这位神秘的经理人很可能会在德国大众狼堡总部重现，为离职事件画上一个惊叹号。
闪电离职
负责人事工作的北京现代企业支援部部长张亮说：“郭谦辞去了他在北汽控股的要职，是出于个人原因。”尽管张亮没有讲出具体的原因，但是他肯定郭谦在10日已经离开北京。北京现代公关部工作人员还原了郭谦离职的全过程：
11月8日，北京现代董事长徐和谊、北汽控股公司董事长安庆衡明确获悉郭谦已经无法挽留住。
11月9日，郭谦出席了北京现代庆祝10月份销售1.6万辆的新闻发布会，会上他一改以往愿意多说的习惯，两次说出“你们可以去车间看，可以打电话问经销商”等意义不大的语言。此时，坐在他身边的韩方总经理卢载万已经知道他将离开。当晚，郭谦没有出席北京现代的庆功晚宴，他已经不再属于这家公司了。
11月10日，郭谦给一家首都地方媒体打了通电话，接着又给新华社北京分社打了第二通电话，然后按照惯例把电话号码留给了秘书台的接线员。公关人员和其他中层同一天获悉了这条惊人消息。
11月11日，公关部门开始在新华网播发北京现代新闻发言人的讲话，认定郭谦以“个人原因”离职。“你们等消息吧，过了两个月的磨合期，他应该会在新的单位露面，”北京现代公关部没有否认郭谦是因为在北京现代被镀金而被竞争对手挖走的可能性。
二次革命
11月12日深夜，记者把电话打到一汽集团某高层的家中。“您认识郭谦吗？”“郭谦我怎么会不认识，他不是刚辞职吗？”根据这位高层透露，郭谦早在两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萌生退意，大约在11月5日，他递交了两份辞职信，一份给北京现代董事会，一份给北汽控股有限公司，他在这家企业兼任副总经理。
“郭谦很年轻，也很了不起！他和他的妻子都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1989年毕业两个人同时被一汽特招进厂。”这之后，郭谦先是在研发中心当了5年的科长，1996年以前当过第二发动机厂的副厂长，1997年在一汽-大众车传厂任副厂长不到一年，主要为大众品牌做发动机和变速箱。34岁就成了一汽总经理耿照杰的助理。“一汽总经理竺延风上来，本来是内定他接替徐兴尧当总工程师的。”可就在这时，郭谦选择了人生的第一次革命，2001年2月，郭谦来到筹建中的北京现代。
现在，距离他40岁生日不到一个月，第二次革命开始了。“我得到的确切消息是：郭谦将去德国大众，而后也有可能再去一汽-大众整车厂。但这是下一步的事，很难确定。”在记者反复追问下，一汽高层明确表示：“现在不是去大众(中国)，也不是一汽-大众，而是德国大众Volkswagon。”大众(中国)公关总监叶文比较平静地说：“我知道郭谦这个人，他离职是个新闻，但是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大众。”
理论上分析，大众请郭谦是有可能的。北京现代承认郭谦主管销售、采购等一系列经营活动，人才难得。郭谦来到北京现代干了三件实事：第一是在消费者不接受韩国品牌，进口DKD广受指责的情况下，帮助企业在第一年实现年销5万辆的奇迹。低价位高配置的定位策略赢得了用户；第二就是逆市飞扬。在今年二季度业绩下滑(从5月份1.1万辆下降到7月份的1万辆)情况下，他没有调价，但是当8月份各厂家降价告一段落，大盘业绩略有回暖的时候，他却在8月份突然杀了个价格回马枪，把对手调动起来的车市关注度变成自己的营销实绩，由于成本控制、服务调整上的滞后期，他令对手丧失继续跟进的可能性。这一缩一升，让北京现代的业绩两个月内一下子冲上去30%。越来越多的对手开始关注郭谦，特别是6月大降价后被业内诟病，并被郭谦抓住小辫子的大众。第三，郭谦在集约化配套、合资企业融合方面施展技巧，郭谦曾多次强调“合资企业文化融合”的重要，也认为“独资的配套商比合资的要高效。”这些理念对于始终困扰在合资配套商高利润、两个基地事务繁复的大众集团中国业务来讲是极为可贵的经验。
郭谦在他事业的巅峰期出售了自己的期权，未来不可限量。但是他必须在此时出手，因为随后的北京现代将进入二次扩张期，产能一年之内已经扩张了3倍，达到15万辆，明年还要向20万辆、30万辆挺进，中级车“XG”、“大陆”可能会引入，这将使战线拉长，风险和机遇都在增加，而宏观调控的不可抗力又无法预见。如果业绩没有好上加好，郭谦的职业分数就会受影响。在最有价值的时候做出最明智的选择，郭谦和皇马俱乐部的足球明星们都深谙这个道理。
幻化救市
预演一下未来：郭谦担当起改造大众在华业务的重任后，大众业绩飙升，丰田、通用再难逾越。人们惊呼“中国的卡洛斯(日产总裁)”来了，哗哗哗掌声响起、鲜花一片……但事实可能不再戏剧化。郭谦和新主雇都必须面对新的实际问题。
北京现代的成功是因为它的两个天然优势，得到了郭谦和同伴们的高效利用。首先是韩国产品特有的高性价比、低制造成本的优势。郭谦说过：“韩国车是在1998年之后质量不断提升的。”他把韩国车的口碑劣势尽量弥补，却把产品的高性价比优势不断加强，业绩增长是必然趋势。美、日、韩汽车售价有“185”定律，美国车1万美元，同样的日本车就卖8000美元，韩国车卖5000美元，德国车呢？只能比美国车更贵，也就是说郭谦在北京现代得到的天然优势不会在大众重演。德国的奥迪拿到一汽-大众，就为了装不装天窗争执了很多年，因为德方在质量与灵活配套方面一直找不到平衡点，这是思维定势，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为一汽大众做过配套的郭谦应该明白个中深浅。
第二个优势在于北京现代合资双方的高效运作，郭谦的平衡术是在北京现代合资双方的多年磨合下形成的，德国和韩国企业文化中都有比较固执的一面，郭谦到了大众，对方在权利设置方面能给他多大空间呢？如果给，那么中国两个大众企业的既有架构就有可能进一步被打乱，考虑到采购、生产、营销是一整套体系，郭谦主管的某一环节高效，其他环节岂不是要掉链子？如果不给，那么郭谦在固执的大众、传统的一汽和骄傲的上汽面前能有多大作为呢？郭谦给北京现代经销商开的药方是安抚、等待好的商务政策和精妙的营销套餐，但是一部分历史上形成养尊处优习惯的大众经销商能不能接受他的安排，能不能忍受明年仍然严酷的环境，这很难讲。
大众目前在国内遇到的最根本问题，一是产品，二是人。产品方面，高质量兼高油耗的大众品牌面对的是普通消费者，一汽-大众推广的柴油车还容与不进，上海大众的产品配套成本还要再降一块。郭谦善于扬长避短，这次却是让他反其道而行，因为韩国车和德国车的优劣正好相反。至于人，郭谦只是一个人，他必须有强有力的中层群体和充满士气的一线职工，才能有一番成就。
连锁反应
郭谦是今年汽车业首例因为业绩优秀而被挖走的CEO级职业经理人。有媒体把他的离职和中韩企业文化冲撞联系起来，这多少有些牵强，因为郭谦正是因为善于处理合资关系才被挖走的。倒是有一点可以明确，今年的人事变动明显多于往年，汽车市场的变化是重要的导因。
10月份，全国汽车增量首次出现同比、环比负增长，车市销售增速从2003年的70.1%已经下降到今年前10个月的16.4%，外资认为这个数字还是全球第一，但它和去年全国各企业的心理预期差距却是50个到70个百分点。职工工资在下降，股东在问责，经理人也必须想好下一块奶酪。今年已经或者传言将要出现的经理人下课大多是因为业绩不好，或举措不当。比如前华泰销售公司总经理张才林，他号召的“原子弹”公关计划，为了达到服务优于产品的效果，进行的大量网络营建，被认为过于劳民伤财；东风悦达起亚前任总经理郑达裕在起亚远舰定价上缺乏远见，中韩双方进行了及时修正，现在人已经回到韩国；据传奇瑞汽车公司金弋波也有可能被削权，这纯粹是业绩上的问题。而郭谦却是第一例镀金离职，对企业来讲，去与留都是人事变动，这种人事变动造成的连锁反应现时还显现不出来。
“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对于任何一家企业都是如此，郭谦走后，北京现代表示将把他的权力暂时分散到各位副经理和本部长身上，然后再开董事会确定接替人选。各位副手有很多曾是帮助郭谦出主意的人，大家只要“萧规曹随”就能延续一段时间北京现代的奇迹。而大众的情况更复杂，大众刚刚把中国部门提升为亚洲区的中心，采购、营销、技术、人事、公关大多换上总部派来的一线人物，郭谦从狼堡能接到什么职务呢？如果再向一线分，一汽-大众队伍齐整，怎么改变呢？创造一个新部门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换出来的人又要去哪里？
CEO的变化实际上就是整个企业战略的变化，以及一批新的中层干部的变动。车界职业经理人本来不是一个成熟的类别，弱市催生了这样一个群体，而且这个群体正在因为几家企业的变动而产生波动效应，来去的人越来越多，只要大家还是在汽车圈里吃饭，那么这种变化带来的企业变局就会搞乱人心，搅乱本就敏感的一部分经销商主营机构，让他们也趋利避害，离开换人的主机厂，跟着把资金转到更熟悉的品牌上去。
北京现代的优势现在如日中天，工人士气高涨，有的企业每况日下，士气低落，但高层的变化对于普通产销一线职工的心理作用传导得很慢。就像某民营微型车制造厂职工说的那样，“我们关心的是市场会不会好，大家的工资会不会变。”没有政策面的改变和一线业绩的点滴积累，这些导致企业上层动荡的故事，最好不要太多。
作者：张炤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