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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12个小时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2日 09:45  网友:晚蝉

  新浪网友:晚蝉

  1、早晨的风很清洌,伸手开门的一刹那,清冽的风扑进脖领,在衣和衣的空隙间挣扎,很快,这些风被体温俘虏了。这个冬天很顺乎自然地来了,没有邀请,也没有拒绝。铅灰的天空下,找不到一种颜色可以赞美,来来往往的人都敛起了热情,走路,或者开车。漫不经心的行人和走走停停的车辆,仿佛已经成为城市这架巨大的机器中两个经过精心设计和加工的零件,永远不变的频率,永远不变的节奏。支持了城市的运转,城市长大的时候,人和车都不会被抛在原地。早晨七点十分,准时打开窗户。城市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扑来,我一如既往地把须刨放在脸上,剃出一如既往的今天。

  2、我等待老年痴呆,所以从来不忌讳拿油炸食品当早餐,除非味蕾疲惫了,才会换成小笼包子,或者馄饨,面条。一直以为老年是件很遥远的事,在父亲脖子上吱哇乱叫的日子历历在目,晚自习翻学校围墙出去看电影的精彩记忆犹新,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况且到了老年,如果真的能够痴呆一点,未免不是一种幸运。假如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够装配一个“神州十五号”上外星住上一年半载,就会遭到年轻人敌视,因为老人抢了他们的饭碗,还强暴了他们的梦想。人一生不能太执着,要学会做傀儡,甘心做过客。流一串呵啦子,冲着三月漫舞的杨花真诚地笑起来,是幸福的另一种版本。

  3、“爬楼还是电梯?”——在十六楼办公,每天走进办公楼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这个问题,日子一长,这个问题多出些哲学的意味来。好比“生存还是毁灭?”单位的同事中有一帮人日复一日地爬楼,一共23层,爬上去,再遛跶下来,面色红润,一身轻松。爬楼的多是运动型,必要的运动让生命得以蓬勃,这没有错。还有一帮人永远不爬楼,进了电梯,几秒钟到达,气定神闲,文质彬彬。坐电梯的多是享受型,轻松快捷把时间用于创造,也没有错。上了楼,一拨人心花怒放对一拨人满头大汗,不输不赢,打了个平手。所以我从来没有真的爬过楼梯,毕竟这是个讲究效率的时代。

  4、坐到办公桌前,花已经热情地开放着。窗外的风景春花秋月地上演四季,玉渊潭水春时碧绿秋时澄澈,无论春秋都忠实地倒映着每一天的心情。看一片没有历史的窗外比读书更多一些乐趣:年轻小伙鲜活的斗殴,老汉流畅的痰迹,天空恋爱的风筝……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构成了地上的一种人文。一个男人在人潮中不断地回头。他在张望什么?一时找不到答案,只好坐下来,做自己的事。

  5、无声之中,有一段文字在电脑上潜行,它影响了正襟危坐的思想。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里无比烦躁,犯罪的愿望尤其强烈,恨不得持一柄刀,横行于市,见人杀人,见猪屠猪。但是不行,法律在高处冲犯罪的愿望狞笑,他已经准备好了圈套,等着偷猎的杀手慢慢往里钻。刀解决不了问题,即使杀戳的血换取了鲜红的快感,潦倒的情绪也不会绝处逢生。拼命地工作赢取了柴米油盐却没能给绝望的眼神赢取一个支点。就那么回事,人生的闹钟经常在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暴响起来。

  6、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烦吗?如果天天都有偷着乐的事发生,人就傻了。我所知道的傻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走着路,谁也没招他,莫名其妙的自己乐了。烦就烦吧。泥巴扔窑里一烧就成了瓷器,只当锻炼了的。到头了不过一死,有时候想,当呼吸停止,心脏不跳,肉体刚从尘世逍遁的时候,有些记忆大概能保持点儿惯性,还不会猝然凝固,如果这会儿突然想起了某天某个人跟我说过的某一段巨搞笑的话,会不会心头一乐,脸上一笑?对于别人来说那是“回光返照”,但是对于死者,却算是最后一次搞得很掂——“把死亡搞得很掂。”

  7、午饭还没开始吃就变凉了,他妈的这鬼天气!跟食堂的乡下姑娘商量:能不能把餐盘底下加点火,这大冷天的,自助餐得有自助餐的样儿啊。你看我这稍来晚点就得吃凉的,胃冻得直抖。食堂的领导恩准了,我的胃获救了。“蟹肉雪蛤”、“香菇菜胆”立马璀璨得如花似玉。人一舒适就容易焕发出些美好愿望。比如说我自从吃上热乎饭以后就老冒出些怪怪的念头——如果什么时候能直接从生活的大乳房里挤出一碗鲜浓的汁来,那样的一日三餐算不算超级共产主义呢?

  8、面试的学子非常准时地敲响了门,把这个充满可能性的同事让进屋,架着腿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一个月时间试用。这期间你和我都可以改主意。不过即使有一天你决定不在这儿干了,也要记得走的时候留下一星半点友情。那学子说“钱多钱少不是问题,我别无所求,愿意跟你干。”他说我这个人很哥们。我说你错了,我从来不跟人称兄道弟,人与人交往要真诚得有点骨气。那学子说:下个星期来报到。起身带着简陋的青春回去了。

  9、16点30分,如果还在办公室就会撂下手里的活支去一个叫“车坛”的BBS逛逛,看看贴子,贴贴图片,拍拍伊比扎,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写些人五人六的贴子,这种方式的工间休息算是很敬业的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按孔繁森的精神境界要求自己的,上班泡坛总有点心虚,情愿劳资处把我这个月的工资打个八折算了,要不问心有愧。一次无意间回顾了一下可怜的人生,发现“选择往往多余得很,甚至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十分卑鄙”。命运老爹高兴的时候拿着小春风吹拂你的灵魂,不高兴的时候咔嚓一下折断你的精神,你有啥好选择的?该玩玩,甭费那劲。

  10、公众和私众都在叨咕北京的交通状况,说实话我已经习惯堵车了,每次一过公主坟桥车走不动了,就挑张无比劲爆的碟,放极大的音响,在马路上“疯闹”,十棵手指在方向盘上方极陶醉地随着音乐节奏颤点,仿佛要去接新娘子一样兴奋。红军长征的时候也保持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咱怕什么堵车?一进楼道,自家和邻居门里的说话声、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炒菜炝锅的声音呼啦围上来。这些声音跟我像情人一样亲切,每个夜晚到来之前,她们都这样袅袅动人。

  11、透明的玻璃桌上一直放着一套同样透明的意大利酒具。入睡前往郁金花一样的波尔多酒杯的倒一口红酒(不知道那是几盎司,我保持了一个纯种东方人喝酒的方式,只会论口),喝了它,夜晚就多出一些怀旧的颜色。音乐把耳朵拉到很远很远的过去,星星划过夜空的声音冰冷冰冷,一列蓝色的火车里除了空空荡荡的蓝色只有灵魂这一位貌不惊人的乘客隔着老远跟我说晚安。温柔的被窝里有了皮肤与皮肤之间轻轻的摩擦。尖叫的夜。

  12、整整一个夜晚,天空中一只黑狗在拼命地奔跑。我和我的邻居们隔着一道不足30公分的墙用相同的方式消费自己的夜,这一点让我的下意识觉得不自在,于是我决定多挣些钱,到远处的旷古大漠里买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让我的生命可以痛痛快快地伸它的懒腰。所以早晨七点十分,我准时打开窗户。城市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扑来,我一如既往地把须刨放在脸上,剃出一如既往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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