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勒城外一座高架桥上有这样的大标语:“西部大开发新疆是重点,库尔勒要大干!”我忍住笑,学了评论员的强调,大声把标语念出来,再严肃地加上一句:“我们不禁要问,库尔勒,你要干什么?!”红姐一怔,哭笑不得地说:“是你自己问呵,我可没问。”
库尔勒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城市,干净、整齐,规划也做得好。我们尤其喜欢市中心三角地的大超市。但贯通库尔勒东西的314国道着实不敢恭维,公路升级改造,战线数百公里。新疆今年的道路建设将完成67个亿的工程。不可避免,我们在全疆范围内与这67个亿狭路相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阻断的公路,使我们在新疆的旅行很不顺利。
6月16日,经过一半里程的便道,我们从喀什北上,来到龟兹古城——库车。连接库车到独山子的独库公路(217国道)是新疆最美的公路,穿过天山大峡谷和巴音布鲁克草原。然而这条公路连续两年遭到水毁,加上自治区要将它建成旅游重点路线,马上开工改造,物料堆了一百多公里,非大越野车根本无法通过。我们只能绕回库尔勒,走218国道前往伊宁。前面的标语,就是第二次离开库尔勒时看到的。
218国道路况较差,进入天山后就变成沙土路,二三十公里一个道班,维护的水平参差不齐,我们的时速不久就降到了20公里。这里是海拔3000多米的广袤的天山牧场,点缀着蒙古人的牧群和毡房。连日征战便道的我们,这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天色渐暗,GPS上的海拔并没有丝毫降到3000米以下的迹象。从地图上看,前面100多公里内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住宿的地方,一直盼着露营的我终于得逞。唯一的问题是原没有计划在这样的高海拔过夜,我在敦煌寄回了所有厚重衣物。今夜,我们只能靠睡袋保暖了。
新疆时间不到凌晨4点,月亮朗朗,晨曦渐露。帐篷外的细风很硬,吹得人头疼。少不得立刻拔营下山。
从宿营地前行几十公里,有一条岔路向南到巴音布鲁克。我们在路口遥望草原,把遗憾留在天山深处,继续前行。42公里外,就是巩乃斯国家森林公园。
因为非典的影响仍在继续,我们是6月18日唯一驾车穿越天山旅行的行者,可以独享森林、牧场、蓝天。沙漠、戈壁之外的新疆,是我们最向往的部分,仲夏时分的天山,超出了我们对新疆所有期待的总和。九点多,天已经暖暖的了,我们在伊犁河上游找到一处舒适的所在,埋锅造饭:炒蘑菇、鸡蛋汤配昨晚鸡翅焖饭,佐以以色列黄瓜、轮台小白杏;另有巩乃斯盛宴般的景色,美不胜收。端了饭碗守着电脑倒已经满了的CF卡,我意识到留给新疆的时间实在太过有限了。如果能有三五天的时间走这段我们必须在一天中完成的旅行,该多好呀。
G218与G217相交之处有个非典检查站,从这里开始,再次遭遇修路。因在河谷中,不比隔壁荒漠,没什么便道可走,只能在尘土飞扬中缓行。好在不远便是那拉提国家森林公园,公园里新铺了一条路20多公里的油路,我们可以且行且停,徘徊在哈萨克人的夏季牧场。草原上奔跑的,应该就是著名的伊犁马,健硕、飘逸、自由。那拉提是新源县刚开发不久的旅游项目,尽管也有几个度假村(远远地在伊犁河边),但整个草原上其乐融融的安宁,令人惬意无比。能有这不奢望的自在,或许因为游人寥寥无几。无论如何,我们同时爱上了那拉提,红姐已经计划下次来这里度假了。
6月19日,离开伊宁,西行40公里上312国道,向东前进。下一站,喀纳斯,我们在新疆的终极目的地。
此次旅行之前,我曾两次驾车到过新疆,第一次是1998年夏天的北疆之行,拥抱原始的喀纳斯;第二次是2001年冬天,从欧洲驾车回国,在暴风雪的追击下,沿312国道从霍尔果斯经乌鲁木齐飞也似的“逃离”新疆。几天前在乌鲁木齐听说去年开始修奎赛高速(奎屯-赛里木高速),312国道上有几百公里便道。对此我相当诧异。因为仅仅在一年半前,这段312国道还是一条平坦的阳关大道,即使在路面积雪没有清除干净的情况下,时速跑个百八十公里也不成问题。无法相信如此短的时间内路要烂到重修的地步。
等到上了便道,我才发现高速公路竟有相当部分在原来312的路基上展开施工,只有穿越城镇的部分得以幸免——凡幸免路段,尽管有大型施工车的碾压,仍然保持着较好的路况。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几百公里是开阔的戈壁滩,单独勘查、规划一条高速公路在施工难度和造价上都不比破坏原有的312国道更难、更耗资。特别此段312国道是疆内运输大干线,连续四年的工程,无疑对交通造成负面影响,而以后还要再投资重修国道。
后来在乌苏便道岔口问路时,一位跑长途的卡车司机很“理解”主管单位的良苦用心:这段312原来并不收费,只有毁了它才能保证所有车辆都走收费的高速公路。真如此?!我不相信道路交通的规划和管理者只有这样的智慧。
乌烟瘴气的便道似乎永无尽头,我于是哼唱起来:“我们新疆好地方,就是道路不通畅。天山南北走不得,大漠东西便道长……”后边的调调哼不来,向善歌的红姐求教。她拒绝相告,嫌我糟蹋了好歌。
从伊宁到喀纳斯,应从奎屯上217国道向北,经克拉玛依前往。然而到克拉玛依的路也在施工,7月才能通车,我们只能从石河子绕道。这倒使我们有机会一睹兵团大本营的所在地,一个可人的城市。更妙的是几个出租司机都说从这里往喀纳斯的路“展展的”,只有一小段在修。
98年去喀纳斯时,因为G217克拉玛依向北在修路禁止通行,我往返走的都是东线的黄金大道(216国道)。想想只有5年,这条路也该展展的,毕竟这里是北疆,比不得内地交通繁忙,路况应该保持得不错。
应该的事情并不总是发生。出租司机们或者是跑惯了烂路,或者资讯更新不够快,石河子到布尔津的四五百公里,只有一小段展展的,其他均为颠簸路况,轮胎碾过晒化的沥青,吱扭作响。
布尔津县到喀纳斯还有160公里,新修的柏油路,穿行于阿勒泰山中。一切比记忆中还美,唯有可怜的骆驼们,刚被剪了毛,滑稽可笑,似乎有碍观瞻。我们在天黑前来到喀纳斯自然保护区的售票处前。喀纳斯前天才刚刚开放,今天是周五晚上,新疆各地来的车在售票处前排起了队。在县里我们就了解到,社会车辆不得进入景区,一律停在神仙湾的临时停车场,景区有免费班车,搭载游客往返停车场和各个景点。
喀纳斯门票100,售票处的一个年轻人不知为什么认定我在说谎,不相信我们是一辆车两个女人,扒着车门不让走。真真莫名其妙,我干脆问他,是不是还想看看后备箱。
很快,我发现更令人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第一,并不是所有车辆都不得进入景区,事实上景区里车满为患,大多数挂着乌鲁木齐的牌子,像我们这样没关系的人,才进停车场呢。第二,景区的班车也不像他们说得那样点到点服务,哪怕你带再多行李,司机也会把你扔在路边。第三,夜色下的喀纳斯,我们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不是没有床位,而是太多了,喀纳斯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馒头铺,到处都是密密麻麻 的白色毡房子,到处都是拉客的人。记忆中图瓦人的小木屋和他们舒适的大木床,永远失去了。
我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停留,宁愿出去找个地方露营。然而此时已近半夜,红姐对两天前露营时的寒冷心有余悸,我们只好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店家生怕我们12个小时后不退房,乌鲁木齐的旅行社,明天中午就要带着大队人马来了。那一夜我忿忿然辗转难眠,想不到自己千里万里赶来,竟然只为在此丢100块钱;想不到美丽的喀纳斯,仅仅五年已经被保护得成为彻头彻尾的“批发市场”,成为三教九流淘金的乐园。
第二天一早,红姐坐专线车去观雨亭看喀纳斯湖,我则拖了大包小包等2路车(带这么多行李原本为了能多住两天)。景区内有两路免费班车,1路通往停车场,用得是考斯特,2路只在景区内转,是三菱或者日野的大客车。这天早上,挂着“人类净土001”牌号的2路车喷着浓烟缓缓而来,呛得我用衣服蒙住头。保护区管委会不让社会车辆进入,美其名曰为了防止尾气污染保护环境,殊不知我的花小派,就是在山里转半年,也没有“人类净土001”这一口气来得“功效卓著”。
咳!中国能有几个喀纳斯,经得起这么保护。
离神仙湾停车场不远,有一处临河的大草坡,可以开车下去。在我看来,这里是喀纳斯最后的净土。等红姐的时候,我就泊车在此,人躲到树林中,抱着电脑下载GPS上的航迹,看远处哈萨克毡房炊烟袅袅,听近处两匹马儿的嘶鸣和悬崖下喀纳斯河的跌宕,再煮一碗鸡蛋面,算是浮生半日之闲。也只有如此,懊悔才不那么强烈。尽管,我始终认为自己在此丢了100块钱。
喀纳斯,中国的西北边境线上的一处盛景,已经不再适合自驾车旅行者。除非你做好准备,仅仅到此一游。距喀纳斯不远,还有一处图瓦人的村庄,禾木,也准备开发了。可惜到禾木正在修路,花小派走不了。可能我永远不会再来这里了,可能要到边境线那边的俄罗斯图瓦自治共和国,才能品味图瓦的原汁原味。
我们在第二天凌晨2点赶回乌鲁木齐。12小时候,我独自驾车踏上返京旅程。6月25日,北京双解除的第二个晚上,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结束了历时11个月、行程7万多公里、遍及大陆31个省市自治区的“走遍中国”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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