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赢得了与掌控大众汽车集团多年的大家长Ferdinand Piech费迪南德•皮耶希(78岁)的权力斗争后,大众掌门人Winterkorn文登恩接受德国影响力最大的报纸《星期日图片报》(下称“《图片报》”)的专访,这是文登恩第一次公开接受采访。
68岁的文登恩是德国最重要的企业家之一,领导着有60万员工和12个品牌的跨国集团,他的年收入高达1560万欧元。
《图片报》对文登恩的采访是在他百忙之中进行的:先在德国沃尔夫斯堡参加集团董事会,然后去美国纽约著名的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与82岁的列侬遗孀大野洋子共进晚餐。然后赶回德国,参加在柏林总统府举办的欢迎英国女王伊莉莎白二世的国宴。
在采访中,文登恩情绪出人意料的激动,特别是谈到皮耶希时,他似乎很难过。谈到技术和足球时他热情洋溢。谈到私人生活时,他不时露出笑容。
“我和皮耶希博士35年来一度亲密无间”
《图片报》:文登恩先生,您本周四在纽约MOMA博物馆获奖。艺术和大众汽车:目前为止,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貌似不太多啊?
文登恩:您的意思是艺术和文登恩之间没什么联系,对么?(笑)我承认,相比艺术,我更懂汽车。但是MOMA吸引我的是,艺术家们是如何看待世界上各种问题的,艺术有着更尖锐 更有冲击力的视角。环境保护、 和平、社会公正,这也是大众汽车作为企业关注的重要问题。所以赞助支持这样的艺术,是个正确的决定,也能为我们在美国这一世界第二大汽车市场上赢得声誉。
《图片报》:您的核心品牌大众汽车,在美国只是一个边缘角色,低于3%的市场份额。对此你很不满意是么?
文登恩:当然不满意,我们在美国的销售没有达到我们的期望。但是您必须现实地看到,我们从哪里起步。10年前我们在美国一年只卖了 9000辆帕萨特。现在我们选择在美国建厂,销售量达到 15 万辆,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当然我们要更加努力。
《图片报》:大众汽车在美国犯了什么错误?
文登恩:我们做了很多正确的事。美国人每两三年就想换一辆新车,不像我们在欧洲一般是四至五年换车。我们已经开展 了SUV攻势,例如介于途锐和途观之间的SUV车型。我的目标很明确: 我们要让大众汽车品牌在美国像奥迪和保时捷一样成功。上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大汽车众品牌在美国依靠甲壳虫和Bulli面包车曾经留下了伟大的传奇, 今后我要让美国人像当年一样热爱我们的汽车。
《图片报》:有人说,美国市场的问题,是您和大众汽车大股东,前监事会主席Ferdinand Piech关系一落千丈的原因之一。是这样么?
文登恩:不是,这是假行家凭空瞎猜,他们总是胡乱编排各种问题和原因。
《图片报》:那为什么Piech要和您保持距离?
文登恩:我也不知道
《图片报》:你们之间是否有过争执?
文登恩:没有,在见面时,我没有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任何疏远感。作为董事长,在执行公司决策过程中,我从来没有感到来自Piech博士方面的阻力。对于他的表态,我和您一样感到惊讶。
《图片报》:这是对您的正面攻击…
文登恩:我顶住了
《图片报》:您对此事有什么感觉?
文登恩:对我来说是当头一棒。谁碰上这种事情还能无动于衷? 我们合作了将近35 年,在职业生涯中我们几乎亲密无间。
《图片报》:您考虑过放弃吗?
文登恩:不,绝对不会。大众汽车集团在过去数年间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成就。作为董事长,我要对几十万员工负责,他们期待我们带领集团继续奔走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我们现在正全力以赴探索面向未来的发展道路,比如数字化和电动车。大众汽车必须改变自己,我作为决策人必须参与其中。
《图片报》:你看到大众汽车存在风险是吗?
文登恩:是的
《图片报》:在权力斗争的那个星期,是您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刻吗?
文登恩:是的。不过监事会、团队和员工对我表示的信任,令我非常欣慰。
《图片报》:这场权利斗争,您最后取得了胜利….
文登恩:在我看来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Piech博士是过去几十年里最伟大的汽车经理人。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塑造了大众汽车的产品和人。
《图片报》:你们相互间还会说话么?
文登恩:对公众来说这其实无关紧要。如果见面的话,我们将以专业的态度交往。Piech博士是保时捷控股的监事会成员,我是董事长,自然有机会见面。
我们必须展开攻击”
《图片报》:大众汽车什么时候把丰田从第一的宝座上拉下来?您的目标是:到 2018 年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汽车集团,您能提前完成吗?
文登恩:今年不容易。汽车世界正处于深刻的变化,巴西和俄罗斯等重要市场受到强烈的冲击。中国的增长也不再那么迅猛。我们是否可以提前赶超丰田,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有一点很明确: 我们不能停留在原地、不能停留在现在,我们必须继续开展攻击。
《图片报》:到目前为止,大众汽车庞大的帝国处在沃尔夫斯堡非常僵硬和集权的领导下。以后还会这样吗?
文登恩:大 众汽车在近几年已经发展到一个全新的维度。我们对此要有所反应,使集团更快、 更灵活、更敏捷。包括给予品牌和区域更多的责任。第一个例子是新的强有力的商用车控股公司,包括了Scania与MAN品牌。但是,集团仍然需要强大的中 央。我把自己看做是这个庞大的跨国企业的联络者,作为将各品牌、各区域和各个业务领域融合在一起的统筹者。
《图片报》:您正在忙于建立新的集团结构。据说十二个品牌将分为四个新品牌组。例如其中一组是大众汽车、 斯柯达和西亚特等大批量品牌,然后还会发生什么?
文登恩:我们的领导方式必须更适合未来的发展。品牌组的模式能否实现目标,需要我们与监事会,董事会管理层和员工代表之间进行密切的磋商,到秋天我们会公布结果。
《图片报》:说到员工代表,他们认为这些变革耗时太长了,特别是职工委员会主席 Bernd Osterloh不断施加压力。为什么要让工会来推着管理层走?
文登恩: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和员工代表正在进行深入的对话。在如此大的企业里进行结构调整、并且取得所有人的认同,绝非易事。你可以放心,Osterloh先生和我合作的非常紧密,包括你说的这一点。
《图片报》:下一个也是与此相关的问题:据说负责人事的董事Horst Neumann退休后, Osterloh要成为他的继任?
文登恩:对于猜测,我没什么好说的。
《图片报》:如果职工委员会主席进入管理层,您会觉得别扭吗?
文登恩:为什么别扭?我认为这样的变动没有问题。
《图片报》:我们刚才看到您潜在的继任者,保时捷负责人Matthias Müller,正自己开着车进入大众厂区。
文登恩:每次我们与各品牌负责人一起开董事会的时候,他都是这样。
《图片报》:据说您很快会成为监事会主席了。
文登恩:我作为董事长的合同,原本到 2016 年年底结束。而监事会执行委员会已在 4 月决定,延长我的董事长合同。
《图片报》:您届时已经年过70了!您放不下权力是吗?
文登恩:不 是放不下权力,是放不下大众汽车。通过Future Tracks计划,我们要将大众汽车引领到继续成功的道路上。我作为董事长要完成我的工作,不辜负员工对我的期待。目前汽车行业面临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你 想想汽车产业各个环节上的数字化趋势就知道了。对于使用苹果手机长大的一代人,他们的下一辆汽车要来自沃尔夫斯堡,而不是硅谷。
廉价车项目2018年率先在中国推出
《图片报》:目前电动汽车怎么样?至今为止,用户对这项新技术并不买账。
文登恩:大众汽车正在硅谷加紧开发超级电池,它更便宜,体积更小但更高效。过不了多久,大众电动汽车就可以达到纯电驱动行驶300公里,这将成为电动车的重大飞跃。
《图片报》:那么高端项目以后怎么办,比如布加迪1500-PS-Bugatti?
文登恩:在这方面我们也在探索新路。除了汽油驱动模式以外,我们将首次推出混合动力版提升功率。同时还在开发一款电动City-Surfer。
《图片报》:这是什么东东?
文登恩:一款电池驱动三轮机动车,类似你现在在大城市中经常看到的Segways,但我们这个产品更好,更优雅,更小巧,价格也更便宜,不会超过1000欧元。这种车可以折叠,放在汽车行李箱中,停好车后拿出来,轻松驶向最终目的地。
《图片报》:另一个项目一直停滞不前:售价1万欧元以下的Budget Car,大众汽车造不出便宜的汽车吗?
文登恩:当然造得出,但是我们必须既考虑顾客也考虑自己。2018年我们将向市场投放Budget-Car系列车型,包括SUV、三厢版和两厢版。我们在中国制造Budget-car,售价将在8000至11000欧元之间。
《图片报》:Budget Car只为中国市场而造吗?还是也去其他的国家,例如德国?
文登恩:我们先在中国开始,然后看看其他市场是否也感兴趣。
《图片报》:从廉价车跳到F1,大众汽车考虑参加F1吗?
文登恩:我们现阶段对这个真的不感兴趣,上周F1奥地利的比赛已经够明白了,比赛毫无悬念。
《图片报》:在赛车运动中,大众汽车在勒芒24小时里投入巨大。集团的两个品牌——保时捷和奥迪在勒芒赛上同场竞技有意义吗?
文登恩:今 年有26万名观众去看了勒芒24小时比赛,前所未有。正是奥迪和保时捷的同场竞技吸引他们。在勒芒,赛车跑一场的距离和F1赛车跑一整个赛季的差不多,这 样人们就可以看出来谁的赛车更耐久可靠。保时捷这次赢了,因为它和奥迪一样耐久可靠。同一集团内的竞争不会损失什么。“默克尔对于我能继续任职表示很高 兴”
《图片报》:您在足球上的投入也数以百万。毒舌们说大众汽车在足球上的投入只是为满足集团老大的烧钱爱好。
文登恩:不是,大众汽车对足球的投入很值得。通过对足球的投入,无论在慕尼黑,盖尔森基兴还是不莱梅,大众汽车都卖了更多的车。乌利•赫内斯担任拜仁慕尼黑足球俱乐部主席时,每年都在算,有多少奥迪和大众汽车开向了慕尼黑安联球场。
《图片报》:最近遇见乌利•赫内斯了吗?
文登恩:见过,他虽然从拜仁俱乐部离职,但是大家都想念他。
《图片报》:赞助拜仁慕尼黑,只是为了广告还是另有打算?
文登恩:作 为奥迪的监事会主席,我告诉奥迪销售部,如果他们因为拜仁慕尼黑能多卖2000辆车,那么我们的投入就值了。实际上我们卖的数量要比这个更多。拜仁慕尼黑 今年7月在中国的北京、上海和广州有三场比赛,那里有我们的工厂。到时会有很多贵宾去看比赛,我们会努力让他们成为客户。沃尔夫斯堡队每次比赛时,我都会 邀请10个经销商作为客人来观赛。我们在比赛前一个小时见面交谈。这样可以增加大家的归属感。
《图片报》:听说您本人直接过问沃尔夫斯堡队的球员交易,有这回事吗?
文登恩:没这回事。球员的交易只能由沃尔夫斯堡俱乐部的运动主管部门负责,监事会负责批准。
《图片报》:如果沃尔夫斯堡队对阵拜仁慕尼黑队,会发生什么?
文登恩:(笑)那我会安静地坐在体育场里,尽量面无表情地看比赛。否则我的表情肯定会被拍下来并被各种曲解。
《图片报》:明年德甲联赛的冠军很可能就是大众汽车支持的两个俱乐部(指拜仁慕尼黑和沃尔夫斯堡)在争夺。
文登恩:是的,那很好啊。
《图片报》:您出身普通人家。您的父亲是工人。他的哪些价值观对您影响最大?
文登恩:直接、真诚和脚踏实地。我是那种可以和所有人聊天的人,不管你是董事会成员还是生产线上工人。除此之外,我还学会了要勤奋、要深入、要终身学习。
《图片报》:您如何理解奢华?
文登恩:让我感到很满足的奢侈品,也就是一块漂亮的表或是一套新西服。但是我所理解的奢华,首先是可以买一套令妻子和孩子喜欢的带花园的漂亮房子。
《图片报》:您的两个儿子对您这个父亲满意吗?您有没有送他们保时捷作为圣诞礼物?
文登恩:没有,我肯定不会那样做。作为父亲,我会给孩子们提建议,哪种车更适合他们。
《图片报》:听起来您的生活方式并不奢华啊。那您作为德国挣钱最多的企业家,钱怎么花呢?
文登恩:我处理财产时会考虑孩子们,我比较保守,投资了一些不动产。
《图片报》:您是个完美主义者,哪些方面您不完美呢?
文登恩:在家时,我夫人经常骂我不关家门和柜门。
《图片报》:您在家能有多长时间?
文登恩:真没多少,我总是在路上。上周在美国,上上周在去巴西来回的飞机上待了两晚,再之前在中国,每周一二我在沃尔夫斯堡。
《图片报》:您早上几点起床?
文登恩:5点半,周六周日也是,我夫人对此很不满。
(文看了下自己的手表(百达翡丽的超复杂功能计时系列腕表,大约7,5000欧)他之后还有其他日程。)
《图片报》: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这次权力之争,默克尔总理有什么表示?
文登恩:那时我正好和她有个见面,她对于我能继续任职表示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