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车“地下”零部件链条调查：60%流向4S店
本报记者 周开平 广州报道
8月20日，丰田旗下豪华品牌雷克萨斯宣布，将于9月1日起下调雷克萨斯部分零部件价格，共涉及约1.5万件零部件，平均降幅达26%。此前，在汽车反垄断的“风暴下”，奔驰、宝马、奥迪等豪华品牌也纷纷降低了零部件价格。
“汽车厂商主动对零部件进行降价，并不是解除垄断的根本性措施，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把价格调回来，或者想办法保证利润高的、易损件的价格。”一家豪华品牌特许经销商负责人8月25日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称。
汽车厂商仍手握绝对的主动权，因为其对零部件供应链条具有控制地位。汽车厂商对售后供应的零部件设定高价，致使国内零部件比国际零部件价格要贵很多。巨大的内外差价催生了豪华车零部件“地下”链条，有不少零部件进出口企业通过从海外进口原装零部件，再规避厂商或中国总代理的监管，偷偷卖给4S 店。
“这几年豪华车市场很火爆，保有量越来越大，所以我们的业务增长很快，在全国有超过500个客户。”南方一家豪华汽车进口零部件公司内部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称，该公司进口的零部件包括捷豹路虎、沃尔沃、保时捷等品牌车型配件，但并没有相关品牌的官方授权。
因为有《汽车品牌销售管理实施办法》(下称《办法》)，汽车品牌总代理可以合法垄断零部件，对特许经销商进货渠道进行严格监管。理论上，该公司的进口零部件只能在非特许售后服务点——汽车维修厂使用，但实际上，因为巨大的差价，很多非厂家或总代理渠道进口的零部件也偷偷在一些4S店使用。
事实上，更彻底的反垄断就是开放渠道，让市场有多股力量竞争。这种设想正在形成，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简称中汽协)不久前称，《办法》正在进行修订中，将更多考虑经销商利益；而据上海自贸区的外高桥(27.60, -1.03, -3.60%)集团称，由上海外高桥汽车交易市场起草的汽车平行进口试点方案已报商务部审核。这些政策可能将上述零部件进口商与4S店的“地下”生意变成阳光交易。
零部件“平行进口”利益链条
国际汽车品牌(包括合资和进口)在中国市场都采用特许经营的方式，对特许经销商的整车、售后零部件的供货渠道严格管控，只能由厂家或总代理商提供。
“这是国内汽车零部件价格远高于国际价格的原因，有些部件甚至高出某些国家的数倍，厂商有定价权，所以大部分利润都被厂商拿走，经销商没有进货渠道选择权。”上述豪华车经销商表示。
相同的零部件巨大的差价，催生了豪华车车零部件的“地下”供应链条，从海外原装零部件公司采购、进口相应配件，再通过中间商或者直接偷偷供应给4S店。这个链条相当于和整车一样的零部件平行进口商。
上述南方的豪华车零部件公司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链条，其在美国设立专门负责采购零部件的分公司，再设立数家专门负责进口的贸易公司，转道香港将这些零部件进口到国内后，堆放在南北两个城市的仓库里，主要由专门的零部件销售公司进行销售。
这家公司的创立者在零部件贸易领域从业多年，深谙汽车零部件销售行业规则，于四年前和几个合伙人共同建立。“最大的优势是渠道完全打通，有一批稳定的客户。零部件行业库存较大，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压力。”
据了解，主要的供货方式是批发，其下游还有各个地方的销售零部件商，通过这些零部件商最终销售到汽车品牌特许经销商(4S店)和汽车维修厂。近年因为电商的兴起，这家公司也开始做零售，通过快递直接发货给4S店。
据上述内部人士称，至少有60%的零部件最终供应给了4S店，另有40%流向整车厂或者车主。这家公司经营品牌包括保时捷、捷豹路虎、宾利、法拉利[微博]、劳斯莱斯、玛莎拉蒂等品牌，其中捷豹路虎份额最大。
并非捷豹路虎对市场监管不严格，真实原因是：一是捷豹路虎保有量较大，超过50万辆，售后的零部件需求大；二是捷豹路虎相对于奥迪、宝马、奔驰等国产豪华品牌，配件的价格更高，和国际市场差价很大。
“厂家(总代理)对零部件的正品管控很严格，如果不是出自其规定的渠道，就被定性为假冒零部件，处罚很严格。经销商愿意冒险使用，除非有足够高的利润驱使。”上述经销商人士称。
零部件通过这种渠道进入4S店，被厂家深恶痛绝。一般而言，通过各种方式收集相关的信息是其一项日常例行工作。
经销商根据不同的零部件有不同的规避办法，其中最大的筹码是，“零部件产品是完全一样，采购自该部件原装零部件生产商，使用后没有任何问题。”
其次，一辆汽车的零部件有一万多个，厂家往往对这些部件进行分类，一些利润高的、易损的部件，渠道上管理更加严格。而利润较低的、耐用的部件，厂家管控上则可能不会太严格。
赚取巨大差价
采用这种模式运行的零部件进口公司越来越多，相互之间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但市场整体增长仍然较大，整体前景被看好。去年，我国汽车零件进口额同比增10.4%，至253.7亿美元。
即使面对同行的激烈竞争，上述进口零部件公司在成立的四年内获得了较大的发展，只有二十多名员工的公司年营业额达到数亿元，毛利润率也可以高居20%以上。
至于国内厂商供应的零部件和国际零部件的差价，上述内部人士称：“差价具体多少不好说，但差价大的原因肯定不是关税高，因为我们也要交税。在我们的链条上，除了保证自己的利润外，下游还有一层销售商，另外给4S店也要留足愿意冒险的利润水平。”
如果是厂商管控非常严格的易损件，和国际上的差价更大一些。雷克萨斯宣布将在9月1日下调1.5万个零部件的价格，平均降幅达26%。其中，散热器总成下调35%，发动机总成、自动变速箱总成下调30%，空气囊总成下调25%。
据上述人士称，哪些是易损件，哪些是利润高的部件，厂家最清楚。在售后领域，有些部件可能在汽车的整个生命周期都不用更换，而有些则要经常更换。“厂家主动降价公布平均降幅，或少数几个部件降幅，并不是实打实的降价。更换量最大的易损件并没有怎么降价，可以用耐用件大幅度降价来制造好看的数据。”
上述公司主要销售捷豹路虎零部件，占其年销售额的一半以上。有媒体报道，捷豹路虎整车价格也远高于国际价格，是国家发改委此轮反垄断中重点关注的品牌。但捷豹路虎做出的回应是，宣布降低三款整车的价格，并没有对高价零部件做出调整。
平行进口争议游戏规则
中国进口汽车从整车、零部件的供应，到销售都是单一渠道，由总代理控制，是根据我国2005年出台的 《办法》获得的权利。
中汽协相关人士8月8日称，《办法》正在修订中，将更多地考虑经销商的利益。这被认为是国家反车企纵向垄断的重要举措，目的在于打破厂商对渠道的垄断。
但即使修订了《办法》，厂商并非一定不能采用特许经营。“特许经营的方式并不是只有汽车行业才有，它甚至只能算是一种商业模式，很显然国家不能要求企业用什么商业模式。况且，要卖别人的产品，肯定要别人同意。”一位不愿具名的车企内部人士称。
符合逻辑的修订方向是，厂商或代理商不能管控渠道，比如汽车经销商可以从其他渠道采购零部件，甚至整车。其他渠道，主要指从价格较低的国家或地区进口，因为这些零部件仍可能要求是原装零部件公司采购的相同产品，而不能用其他零部件替代。在美国，零部件渠道是全面放开的，这也是中国零部件进口商去美国采购的原因。
相应的配套政策可能在不久后出台。据上海自贸区的外高桥集团称，由上海外高桥汽车交易市场今年年初起草完成的汽车平行进口试点方案，已报商务部审核，正在等待批复。平行进口意味着打破单一渠道垄断进入实践阶段，国外进口的汽车和零部件产品，将和国内车企(总代理)平行销售，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经销商可以选择价格更低的产品。
平行进口在探讨阶段有颇多争议。其中最核心的是，进口的产品如何保证品质，产品出问题由谁承担责任。进口豪华车单价较高，而零部件的品质关系到车主生命安全，一般的销售店或是进口商都可能没有单独承担责任的能力。
已经提交给商务部的《在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开展平行进口汽车试点的工作方案》显示，要建立全球采购渠道，将借鉴国外整车厂家与零部件厂商之间自由合作的方法，开展集中采购，引进国际汽车零部件连锁品牌的供应商，择优进口；。建立区内外供应商合作渠道，将充分利用在自贸试验区内与多家供应商良好合作的基础上，与区外现有品牌4S店、授权维修站、独立维修厂、快修保养点、配件零售商进行广泛合作，将他们的零部件供应点与交易中心进行对接。
未来将成立的上海外高桥汽车交易中心将搭建一个交易平台，类似于上述豪华品牌零部件进口公司也可能通过该市场进口后，卖给4S店不再受整车厂商或总代理的限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