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年末，第一场雪刚刚融化，雪水沿着沈阳故宫宫殿檐角的冰凌一滴滴地落在黑土地里。这里的人民从满汉民族大交融的时代起，就继承了寒冰雪国的一切特质，苦寒之地孕育着吃苦耐劳和坚韧不拔的个性，红辣椒和烧刀子把人捶打得结结实实。

　　沈阳，你到底有多大年纪？400岁，或者刚刚出生。

　　地理气候培养出沈阳人的顽强和感性。人文价值衍生出沈阳人的直率和大气，他们买起车来少有南方的阴柔，多含北方的实在。

　　当然，沈阳对日系车接受程度远不如广东，但却对德系车的皮实耐用格外认同。作为整个东北地区的经济中心，沈阳消费文化中的时尚性、包容性和国际性都不示弱。

　　这是一个怎样的城市？只有深呼吸，才能品出其中的信号。

　　盛京故去

　　走在沈阳的大街上，除了银行、饭店和小吃店的牌匾，你再也找不到大清国“盛京”的迹象了。它的骄傲与辉煌，它的衰落与悲伤，都沉淀在沈阳老故宫的红墙绿瓦之间，静卧在北陵的苍松翠柏之下。

　　想了解沈阳的汽车，沈阳的工业历史，我们必须将时针倒回400年。

　　沈阳因地处“沈河之北”而得名，山南河北谓之“阳”，而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最初只是一座边城。

　　明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将中华文明传播四海，中国的沿海城市在第一时间嗅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海风，但彼时的沈阳，还只是大明皇朝的卫城，保留着最原始的农耕文明。明代，从嘉峪关到山海关，分布着大同、宣化、辽东、登莱等边镇。

　　就在天启皇帝朱由校登极的第一年，沈阳男耕女织的边地生活被彻底改变，努尔哈赤在攻克抚顺、清河之后，大兵直指沈阳。公元1621年农历三月，努尔哈赤以诱敌出战、内奸开城的战术，攻克沈阳。“八旗兵从城东北角挖土填濠……危急关头，沈阳城内‘降夷复叛，吊桥绳断’，里应外合，八旗兵拥门而入进占沈阳城。明兵民被杀死者，据说有7万人。”(据阎崇年《明亡清兴六十年》)

　　但沈阳并没有因此被打上满洲游牧民族的烙印，而是逐渐走上了民族融合和工业化的道路。1644年，大清在北京立朝，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故都沈阳更名为盛京。成了清朝统治中国的精神首都，龙脉所在。满清策略性地决定大规模引入中原文化，这使得沈阳在第一次文化大融合中就把满族文化放到了次要位置。康熙帝称“满人占领中原，如同胡椒面撒进大海”，融入汉民族文明成为满清统治者的唯一选择。

　　从清代开始，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在沈阳兴建工业门类：武器制造。清朝在沈阳仿造西洋红夷大炮，为战胜明军夺取政权建立了基础，也为沈阳乃至整个东北带来了最早的工业。

　　时光荏苒，三百年后，满清王朝被推翻。而经历过日俄战争和多次殖民侵略的沈阳城并没有因此幸免。上个世纪初期的30年代，东北王张作霖将大帅府安在了沈阳城，直到皇姑屯事件和张学良改旗易帜加入国民党，沈阳一直是多次军阀混战的策源地。而日本对东北的占领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客观上，日本工业对沈阳城的渗透、军阀战争对重工业的需求也使得沈阳有了较多的工业制造基础和现代城市设施。

　　作为殖民文化出现的铁路、兵工厂和制造业，终于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重新回到中国人手中。但此刻老沈阳还能为新中国做些什么？

　　东方鲁尔*

　　来自全国各地、各民族的工人、农民聚焦在这里。在一次新的民族大融合背景下，劳动者建造出中国的重工业基地沈阳，此时已经有人叫它——东方的鲁尔。

　　有人讲，沈阳搞重工业这条路对不对？根据党中央迅速恢复生产的指示，在当时客观的历史背景下，中国为了治疗千疮百孔的面貌，必须建立自己的完备的工业体系，而沈阳正是从这时开始，将一根根大烟囱树了起来。从煤化工到冶金，从飞机制造到重要设备。沈阳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全国急需的各种工业物资。一汽金杯客车厂建在这里，成为我国轻客第一品牌，沈飞和黄海牌客车也曾经是国内最优秀的客车产品，在需要发展生产的年代，我们不能说沈阳搞重工业错了。

　　当然，从改革开放的20世纪80年代到深化改革的今天，沈阳经历了工业辉煌，也经历了最剧烈的阵痛。下岗、失业、关停并转这些词语在沈阳最先得到了应用。如今的沈阳城再也听不到大工厂的轰鸣声，上下班工人的自行车铃，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台最新出厂的中华牌、宝马牌轿车，金杯牌客车和别克牌的大MPV，以及高高的公寓楼盘。当本刊记者还在努力寻找老沈阳的痕迹时，新沈阳已经在时时刻刻提醒你它已重生。

　　2007年年末的第一场雪刚刚融化，雪水沿着宫殿檐角的冰凌一滴滴地落在黑土地里。你很难讲这里没有满族文化的痕迹，但事实是，这里的人民从满汉民族大交融的时代起，就继承了寒冰雪国的一切特质，苦寒之地孕育着吃苦耐劳和坚韧不拔，红辣椒和烧刀子把人捶打得结结实实。把特定的历史和人文环境捋过一遍，我们终于看清了这个城市的新特质。

　　虽然今非昔比，但它仍然是个工业城市，一个现代的工业城市，从造车开始。

　　身陷困境

　　上世纪末，当沈阳提出要建设“东方底特律”的时候，它面临一个困境，即沈阳周边的汽车零部件支撑度并不高。除了米其林轮胎厂和金杯、沈飞客车的配套厂之外，沈阳缺乏轿车生产的足够经验。这也难怪，沈阳虽然可以造出苏27战斗机和大型工业设备，但就是不知道轿车怎么搞？

　　现在，沈阳不过是一个轿车年销量10万辆的小地方，但它却拥有整个东北地区从豪华轿车、中高档轿车到最热销的公商务用车的丰富齐全的汽车工业生产体系。由于历史的原因，沈阳更像一座汽车生产城市，而非消费城市。

　　沈阳人喜欢德国车，但为了这样一个小市场，去造一批德国车，与长春的老大哥一汽-大众、奥迪相抗衡，无疑不太明智。因此，沈阳最早决定的是发展金杯这样的轻型客车，引进美国通用的雪佛兰品牌高档SUV——开拓者。可惜，在2000年之后，由于轿车市场竞争激烈、MPV车型不断热销，沈阳汽车有点找不着北。开拓者在卖出7000辆之后宣布停产。金杯也一度下滑得厉害。

　　中华牌轿车的出现，一度使沈阳兴奋不已，沈阳也终于有了中高级轿车。但由于企业经验不足，和管理层哗变，中华产销一度大受影响。更重要的是，第一代中华车质量不过关。沈阳制造再次在轿车上摔了个大跟头。

　　哪能就这样算了，沈阳人心口的血气又红了脸。收购控股华晨汽车，引入和稳住宝马这样一个大品牌投资者。沈阳又看到了希望。老工业基地在沈阳城能够找到的工厂大部分都让给了汽车业。如今，中华和宝马在一个厂区，金杯和上海通用北圣MPV基地又分别占有两块。它们撑起的不仅是沈阳这座工业老城的体面，也撑着沈阳工业未来的一片天。

　　沈阳还不是一座汽车城，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人们无法忽视的汽车产业基地。

　　快速行销

　　华晨宝马工作人员讲，“东北人爱猫窝”，沈阳人晚上吃一屉热气腾腾的老边家蒸饺子，或者一碗抻面，热热闹闹地看上一场二人转，回家脱光衣服往被窝儿里一滚，一觉到天亮。过惯了这样的百姓生活，再坐到四周透光的4S店里，咋呆都别扭。

　　啥样的人开啥样的车，这是一个对品牌选择相对固执的消费市场，却也是一个容易被新车的“实惠”打动与说服的市场。这里的特点是：由于市场容量小，比面子的小民思想比较重；另一方面，由于地处东北，交易过程比较简化，差不多就行，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东北大汉的冲劲儿。

　　市场小是客观事实。在沈阳浑南一家4S店，记者与导购攀谈，据他说，他们这家店里，一款中高档轿车平均每个月能走七八辆。而在北京，同样的品牌单月至少能卖三四十辆。

　　整个辽宁省年销轿车不到10万辆，其中沈阳市最多，应该在7万辆，大连其次。按照公安部2006年的统计，辽宁A级车上牌量5万多辆，B级车2万多辆，C级车不到1万辆。如果和北京相比，辽宁全省一年卖的车，还不如北京一个月的量。

　　沈阳汽车销量小，但同时还有一个客观事实，就是成交快。记者坐在某4S店里，几分钟功夫，销售顾问就把一款车的优惠幅度和现货情况报了出来。当记者打开前机盖，他马上知道我想什么，说“这款日系车布局算干净的，只不过比德系车差点儿。”随便看了几个地方，记者问有没有深颜色的。销售顾问马上说“有”并拿出库存单，希望记者交定金，只是表示不能马上把车开回北京。

　　华晨宝马一位杨小姐称，东北人买车都痛快，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像南方人，要看几次，再比几次。由于沈阳的4S店分布在机场高速、二马路、浑南、铁西等多个地方，有时要想把竞争车型在一个区域都看到是很难的事。虽然沈阳地面不大，但货比3家、甚至5家的概念在这里似乎不大吃香。导购员也非常清楚用户的想法，往往一天就能搞定。

　　最爱实惠

　　沈阳汽车市场的选择比较集中，出租车大概有两三万辆，多数是捷达，少量是中华、菱帅，别的牌子几乎没有市场。私家车里面A级车宝来最多，中级车帕萨特比较多，凯美瑞这两年卖得比较火，锐志和凯旋也经常见。高档车无疑还是当地产的宝马最多。

　　公务车里金杯勤务兵随处可见，当地产的上海通用别克GL8则比较少。可能和它比较高的价位有关。根据公安部上牌量统计排名，记者把沈阳的汽车细分市场消费取向分了三类：

　　第一类就是实惠型。比如中华车在当地维修方便，也便宜，初期推广口碑好，以3818辆排在第一；雅阁由于性价比实惠，在外地品牌中卖得最好；第二类就是体面型。帕萨特(包括领驭)卖到第二，共计1742辆；第三类就是动力型。沈阳人开车快、钻、抢的特点，马自达6、丰田锐志的上牌量均不输他人。

　　抓住这三个特点，沈阳的汽车销售格局相对品牌复杂、竞争激烈的京沪要清楚得多。

　　然而，对销售店而言，车型好卖与否只是相对的。因为这里的销售成本，特别是店面的管理成本要远高于南方。沈阳的取暖季从每年11月1日开始，一直要到次年的3月底，比华北地区多一个月。但是，由于多数4S店的建设标准都是一样的大面积，大展厅，外加大玻璃幕墙，使得冬季沈阳的4S店，取暖成本要比关外其他地区高100多万元。由于纬度高，日照时间和强度也比关外差很多，这样一来，就算开足暖气，店内也不怎么暖和。可以说，沈阳的4S店，一到冬天，属于花钱都不讨好的。据销售店员透露，沈阳销售人员的工资和提成奖都少于京津地区。这也是经营管理人员在成本上拆东补西的无奈之举。

　　忘记过去

　　几年前，沈阳还是一片烟囱森林。出租车司机一边回忆那个时候，一边把手在额头前挥舞，似乎眼前还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浓烟“连天都是黑的，特别到了夏天，你都不能呆在外边。粘在身上洗不掉。”而今，大厂矿迁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张市，铁西区变成了高楼大厦。蓝天之下，绿色的山林从车窗外划过，沈阳人把车开到高速路边的世博园，深深地吸上一口清冽的空气。

　　地铁的兴建与出行方式的改变，将是沈阳城汽车厂商未来面对的最大挑战。2009年，沈阳将铺下第一根地铁轨道。而本来就只有一两万辆出租车的沈阳将很难再找到更多的顾客，这还没有考虑到油价持续上涨，燃油附加费增加的问题。不过，沈阳的“的哥”倒是不怎么担心。“沈阳城市扩大了，机会多了，是好事儿。我们不会被地铁抢走多少生意。”

　　努力向上的沈阳人明天会过上什么日子呢？想想吧，幸福啊！憧憬着快乐的沈阳人把地铁带进了梦乡，尽管他们知道第二天还要挤公车。

　　沈阳的冬天在七点半醒来，穿过热闹的人流，望一眼麦当劳里拥挤的人群，买上一堆好吃的盛京火勺儿，最后再打上一辆搭有邻居的出租车，赶到北站搭乘上回程的火车。记者终于可以整理思绪了。

　　沈阳到北京的和谐号动车组，已经从三班增加到六班，今后，沈阳将被动地接受最新鲜的外部空气与文化。沈阳将主动地融入最模式化中的现代进程，而它的代价就是忘掉北陵，忘掉故宫，忘掉马家烧卖。这家沈阳最著名的老字号已经被年轻人彻底地遗忘，以至于找到一家假字号的努力都显得如此之难。忘记与追求，这个过程已经发生，它的结果到底是幸福，还是无奈？却要由再下一代人来回答。

　　鲁尔区是德国老工业中心，主要靠出产煤。现在一来产量不高，二来需求量减小，所以已经不再以煤矿为主了，而是变成了一些其他的产业，如一些工厂什么的。但大部分原来的跟煤矿有关的工业已经迁出。

　　沈阳二人转

　　二人转：史称小秧歌、双玩艺、蹦蹦，又称过口、双条边曲、风柳、春歌、半班戏、东北地方戏等。二人转属走唱类曲艺，流行于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和内蒙古东部三盟一市。

　　二人转这个名字最早见于伪满康德二年(1934年)4月27日《泰东日报》第七版“……本城(阿城)三道街某茶馆，迩来未识由某乡邀来演二人转者，一起数人，即乡间蹦蹦，美其名曰‘莲花落’，每日装扮各种角色，表演唱曲……”

　　二人转是在东北大秧歌的基础上，吸取了河北的莲花落，并增加了舞蹈、身段、走场等演变而成。

　　二人转自草创至今，大约有近300年的历史，艺人师承关系可上溯到清朝嘉庆末年。

　　沈阳名吃

　　老边饺子

　　老边饺子由边福于1828年从河北省传入沈阳。将绞碎的猪肉煸炒后，用鸡汤或骨头汤煨制，做成蒸饺。老边饺子以选料精、用料广泛、品种多、味道好著称。

　　老山记海城馅饼

　　老山记海城馅饼由毛青山于1920年在辽宁省海城创制，1939年迁店来沈阳经营。用温水和面，选猪、牛肉配成鸳鸯馅，以十余种香料煮汁煨馅，选时令蔬菜调馅，荤素搭配。用鱼翅、海参、大虾、干贝、鸡脯作馅，味道更美。烙熟的馅饼色泽金黄，鲜香可口，用蒜泥、辣椒油、芥末等调料蘸食最好。

　　马家烧卖

　　马家烧卖，是沈阳市特殊风味的回民小吃，由马春创制于1796年。用开水烫面，大米粉作扑粉。选用腰窝、紫盖、三叉三个部分的牛肉剁碎作馅，加调料用清水浸煨，拢皮捏馅时留大缨。有皮亮、筋道、馅松、醇香等特点。

　　那家白肉血肠

　　那家白肉血肠由满族那氏家族首创，采用肥猪五花硬肋，加白水调料煮透。将新鲜猪血加水和调料，灌入新猪肠内，扎紧两头煮熟。在食用时，将白肉、血肠蘸蒜泥、韭花酱、辣椒油等调料。特点是肥而不腻，浓厚醇嫩等特点。

　　杨家吊炉饼鸡蛋糕

　　杨家吊炉饼鸡蛋糕由杨玉田于1913年在吉林省洮南县创制，1950年传入沈阳。吊炉子饼用炭炉子上烤下烙，熟透出炉，层次分明，外焦里嫩，清香可口。鸡蛋糕用打散的新鲜鸡蛋加水调匀，上屉蒸制，然后浇上糕卤，撒上鸡丝，还可佐以辣椒油和蒜泥。

　　文/张火召 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