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至2003年6月，一场久违的签约仪式在北京高调进行，中国重型汽车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重汽”)与瑞典沃尔沃卡车公司达成协议，双方以各占50%的比例共同投资16亿元人民币，成立合资期为30年的济南华沃卡车有限公司。沃尔沃卡车公司总裁约玛?海罗纳为此不惜在“非典”肆虐之际亲临中国，这是因为历时9年的艰苦谈判终于开花结果，一个巨大的重卡市场就要向他敞开怀抱。

　　如今两年半的时间已经过去，沃尔沃卡车因此而赚得盆满钵满了吗？事实远非如此，一直以技术合作形式向中国市场渗透的德国MAN卡车等老对手，可能正在偷偷嘲笑沃尔沃卡车的合资模式，尽管长达9年的谈判过程中沃尔沃卡车一直如履薄冰，不幸的是他们最后还是没能躲开窟窿。2005年12月初，沃尔沃卡车公司大中国区总裁吴瑜章抛出两条惊人信息，一是华沃公司国产沃尔沃产品的状况举步维艰，再就是沃尔沃卡车已经正式致函中国重汽和一汽，暂停了三方之间的发动机合作项目的框架协议。

　　合资公司成立之初，沃尔沃卡车曾幸福地称自己娶到了一位美丽的新娘，但现在沃尔沃卡车显然在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那么这场9年修得同船渡的“姻缘”到底出现了哪些纠纷？

　　一汽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沃尔沃卡车方面首先明确表示，早在两个月以前，公司已经致函中国重汽和一汽，暂停了三方之间的发动机合作项目的框架协议。

　　种种迹象显示，此一事件虽然将对沃尔沃卡车与中国重汽的整车项目造成影响，但其根本原因与一汽有着莫大关系。

　　华沃项目签约之后的2004年3月29日，沃尔沃卡车与重汽、一汽合作的发动机项目在钓鱼台国宾馆签约。这一项目当时便引起业内费解：一汽并非沃尔沃卡车整车合资伙伴，为何得以参与其中？

　　按照常理，中国重汽作为一个集团公司，拿到新发动机项目后，一般应将其交给自己属下专门从事柴油机生产的子公司潍柴或杭州发动机厂来生产。而且大马力发动机为世界重卡领域最为核心的技术环节，如非自己整车项目的合作伙伴，跨国商用车巨头们鲜有将发动机技术提供给对方的先例。

　　“这并非出自政府意志，而是沃尔沃的发展战略与一汽有结合点。”发动机项目签约之时，一汽一位人士这样说。而沃尔沃卡车市场部一位人士当时也称，“我们是看中与一汽合作的前景，看中一汽的资金、市场和其他资源。”由此可见沃尔沃卡车与一汽当初曾存有“默契”：一汽希望借沃尔沃卡车之力抢占15吨以上重卡市场；而沃尔沃卡车则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但事实证明，一汽从来没有放弃在锡柴奥威发动机项目和大连道依茨发动机项目上自立门户的努力，沃尔沃卡车眼见一汽并没有拿出真心实意，自然也就不会把核心技术透露给将来的竞争对手。

　　这就好比既然没有人愿意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那么最终也不会有一个篮子得到所有的鸡蛋。中国重汽副总经理韦志海对记者表示，发动机项目的中止是因为沃尔沃卡车不希望与一汽继续合作。“一汽自行研发发动机的做法属于正常的市场行为，这样可以为其提供独立的供货渠道，但是沃尔沃卡车的目的则是想用技术换市场。”韦志海说。

　　对此一汽贸易总公司市场部经理黄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关于沃尔沃发动机项目公司内部确有一些说法，不过目前尚不能透露。但是一般来说，汽车企业不会因为已有的合作而放弃同其他伙伴的合作。“就像是大众在中国与一汽和上汽分别合作，但是一汽总不能因为大众与上汽合作就不与大众合作了。

　　出人意料的重汽

　　虽然发动机项目的中止与一汽难脱干系，但这并不表示沃尔沃卡车与中国重汽之间的合作没有任何问题。

　　中国重汽宣传部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告诉记者，2005年以来，中国重汽的发动机一直都是依靠潍柴供货，但从2005年12月开始潍柴不再供货，在杭州发动机厂近期还无法满足需求的情况下，沃尔沃发动机项目的中止确实将造成一定困难。“中国重汽正在在酝酿以斯太尔的技术为基础上马自己的新发动机项目。目前样机已经研制出来，预计明年就可启动。”这位人士称。

　　眼看中国重汽捉襟见肘，沃尔沃卡车为何如此狠心？沃尔沃大中国区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吴瑜章一语道破天机：“发动机项目本来是为整车合资公司配套所建，一个发动机厂只有销量在5万台以上才能赚钱，但现在华沃的沃尔沃产品月销量只有100来台，建这个发动机厂完全没有必要。”

　　华沃每月百多台的销量，与当初签约中“到2005年时每年将生产2500辆卡车，到2010年时年产10万辆卡车”的目标可谓差之千里。这可能要归因于其对中国相关政策走势判断失误。从2004年到现在，《外商投资道路运输业管理规定》补充规定、《构成整车特征的零部件进口管理办法》等政策令沃尔沃卡车措手不及，进口车与国产车价格相当的尴尬局面随之出现。

　　“沃尔沃在今年重卡整体形势不畅的情况下，进口车的数量明显增加。”沃尔沃卡车公关部有关人士对记者如此强调。言下之意似可理解为，既然进口势头如此喜人，国产还有无特别的意义？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华沃工厂步履维艰之际，中国重汽的自主品牌却在大展拳脚。在今年全国重卡市场下滑30%的情况下，中国重汽产品并未出现滞销现象，自主品牌豪沃今年销量已达1万多辆。

　　“一直以来，重汽在‘以市场换技术’方面，都是坚持把重汽做不了的市场让给外资企业。在重卡领域，中端、低端市场牢牢把握在重汽手中，高端产品则交由沃尔沃。”韦志海对记者称。

　　而吴瑜章此前的说法是，中国重汽的豪沃(HOWO)沾了华沃(HUAWO)的光，消费者们对二者的概念产生了混淆。

　　是重汽占了不该占的便宜吗？也许吧，但更加本质的情况是，中国重汽的成长能力出乎沃尔沃卡车的意料。

　　韦志海讲述的一个故事是，当初沃尔沃卡车在国外升级换代之际，曾给重汽提供过驾驶室模具，当时沃尔沃卡车认为重汽不可能制造出来相同水平的产品。但重汽拿来后经过反复研制，生产的产品最终让瑞典沃尔沃高管感到大吃一惊。

　　中国重汽宣传部的人士告诉记者，经过在技术和制造方面的不断成熟，如今中国重汽在喷漆等工艺上已经和沃尔沃卡车不相上下。

　　至此，沃尔沃卡车开始对合作伙伴苛刻起来，“如今中国重汽每进入一个国外市场，沃尔沃卡车都立刻发来律师函说，利用他们的技术生产的产品不经同意不能进入新的市场。”韦志海说。

　　沃尔沃卡车如此懊恼，与其巨大的心理落差有着极大关系，与中国重汽的合作为何谈了9年？这至少可以见出沃尔沃卡车的野心太大，据韦志海透露，沃尔沃当初希望与重汽整体合资，合资后只存在沃尔沃的产品，只保留3000多工人，这让重汽无法接受。

　　现在怎么办？至少华沃的合资项目还不会废止，沃尔沃卡车给本报的回复称，“沃尔沃卡车与中国重汽的合资公司济南华沃卡车有限公司运行正常，并在积极配合国家相关法规，调整产品生产计划，同时按照沃尔沃的既定策略，规划其长远的方展方向。”具体举措之一是目前沃尔沃卡车将会把关税较低(6%)的牵引车放在国外生产，而选择在中国组装关税较高(15%-20%)的底盘车。可以肯定的是，为了防止被继续“套牢”，沃尔沃卡车在发动机项目研究阶段上投入的近4000万人民币已经打了水漂。

　　沃尔沃卡车在华将会由此裹足不前？不一定，2005年12月中旬，瑞典沃尔沃集团代理首席执行官Jorma Halonen表示，2006年沃尔沃集团还将在中国展开一些收购行为。

　　“沃尔沃下属专门生产柴油发动机的Penta公司以及建筑施工设备部门是最有可能进行收购的。”Jorma Halonen这样说，希望他这一次不会看走眼。

　　本报记者 刘春 种昂 王秋凤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