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诈却无处说理

　　去年9月，杭州市民毛先生购买了一辆欧菲莱斯轿车，总价30.5万元，首付12.2万元，按揭3年。

　　一说起当初的经历，毛先生就来气。由于经不起汽车公司销售员的劝诱，毛先生心血来潮决定按揭买车，当时心想首付40%也就12.2万元而已。不过，不断加厚的收据却让毛先生感到像是上了贼船。

　　在毛先生的费用清单上，记者看到了这样的数字：银行按揭手续费1830元，信用保证费5568.9元，银行垫支管理费3660元，续保押金8000元，公证费、抵押费400元，上牌四自工程费及其他杂费1575元，上牌服务费400元。再加上10000元的保险费，总价早已超过了15万元，掏钱的时候毛先生才感到心痛。

　　更让毛先生感到郁闷的是，他到现在为止也搞不清为他办理按揭手续的业务员究竟是哪家公司的。“卖汽车的那家公司现在已经关门了，我打电话给那个业务员，他说自己不是汽车公司的，只说在一家汽修公司上班。”他说。

　　今年9月，毛先生找到业务员，要求自己续保。因为，他觉得10000元的保费实在贵得离谱。不过，业务员坚决不肯，一定要毛先生通过他续保，否则8000元的续保押金不予退还。这下毛先生没辙了，想找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无奈之下，毛先生只得续保。“第一年我们不知道行情，现在我们也知道了，如果自己去保的话保险公司都会有折扣，像我这样的保法差不多可以便宜4000元。在他这里续保两年，两年后即使能领回8000元续保押金，其实跟没领到也没什么区别了。”毛先生的妻子无奈地对记者叹气道。

　　借口电脑出错 少退了一千元

　　说起续保押金的事情，盛女士觉得自己满腹委屈。

　　2003年10月，盛女士购买了一辆POLO车。和所有按揭车主一样，盛女士被迫向为其办理按揭的公司缴纳了续保押金，金额2000元。

　　今年9月，公司主动打电话告知盛女士，第三年的保险马上就要办理了。电话中，工作人员告诉她，今年的保费为3200元，2000元的续保押金可以冲抵，这样一来盛女士只需交1200元。

　　“但是，就因为我拿不出收据，他们就故意刁难我。”盛女士愤愤不平地告诉记者，去了公司之后，公司要求她出具续保押金收据。由于时隔2年，盛女士再也想不起是丢了还是当时公司根本就没有给。她记得，这笔钱确实交过，也正如工作人员告诉她的，是2000元。盛女士赶忙让工作人员在电脑上一查，在存单上果然查到她交过2000元续保押金。

　　这下盛女士以为可以放心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工作人员请示公司领导后告诉她，拿不出收据就不能退钱。经过数次交涉后，公司最终答应退还1000元。公司给出的最后理由是：“电脑出错了，我们现在发现她当时只交了1000元”。

　　原因

　　按揭业务单层层转卖，每一层都要“扒皮”

　　卖车的一般不办理按揭

　　不知道谁在为其办理按揭，甚至不知道钱交给了谁，这些怪现象为何在汽车按揭过程中屡屡发生？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卖汽车的和办理按揭的并不是同一家公司，七转八转之后晕头转向也就不足为奇了。

　　“出于转嫁风险的考虑，汽车销售公司不会亲自办理按揭业务。而且，按揭业务本身的利润并不高，况且又要多养一批员工。”某品牌汽车销售公司销售经理告诉记者，如果仅从直接利润考虑，汽车销售公司对汽车按揭业务不会热衷。但是，按揭业务的拓展可以直接带动汽车销售，因此汽车销售公司希望专业的按揭代理公司出现。因此，当2002年专业汽车按揭代理公司出现后，汽车销售公司乐于把按揭业务分流到这些代理公司中去。

　　不过，这些所谓的汽车按揭代理公司，全都以“汽车销售公司”的面目出现，其经营范围中确实也有“汽车销售”这一项。因此，很多车主始终搞不明白，怎么在这家汽车公司买的车，办按揭时却变成了另一家汽车公司。

　　“一般而言，汽车销售公司会和固定的几家汽车按揭代理公司合作，把按揭业务单转让给代理公司。”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即使是 4S店，也主要通过代理公司分流按揭业务。当然，这种分流不是无偿的，代理公司要向汽车销售公司交纳一笔不菲的“介绍费”。羊毛当然出在羊身上，代理公司要加倍向消费者收取。同时，由于各公司“介绍费”存在差价，按揭业务单往往会在各代理公司之间层层转卖。像绍兴马先生这样的情况，很可能就是由此引起的。

　　全程办理花招多

　　由于按揭过程实行的是“一条龙”服务，消费者只和业务员单线联系，根本无从知道费用该怎么收，甚至从没去过代理公司，收据上也没有显示。所以像毛先生这样发现其中的猫腻后，不知道该去找哪家代理公司的大有人在。

　　更可怕的是，代理公司的业务员，有的根本不是代理公司的员工。比如，有人和汽车销售公司关系好，知道有一笔按揭业务，就介绍到代理公司，并充当起业务员为其全程办理按揭、上牌、保险等各项事宜。由于只开收据不开发票，而且很多收据只是手写的，业务员往往会多收、乱收各种费用，截留部分放进自己的口袋。消费者一旦知道有诈，找到代理公司，代理公司就会推说该业务员不是自己的员工。

　　各类费用，不但不合理不说，甚至还可能换一个名目重复收取，或者假借其他单位的名义骗取。除了续保押金(有的也称续保保证金)、担保手续费、公证费、抵押费、保证金这些必收的项目外，有的代理公司还巧立名目，收取资信调查费、上门调查费、银行垫支管理费等等。即使是那些帮公证处、银行等单位代收的项目，代理公司也会层层注水。比如，公证费和抵押费加在一起只有100元，但代理公司却明目张胆地向消费者收取数百甚至上千元的费用。而担保手续费，本来就是可收不可收的项目，即使要收最多也只需几百元，但代理公司却往往要收数千元。

　　“费用怎么收，我们自己也没有什么标准，完全是‘以貌取人’。”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如果客户好糊弄的，收费自然就高。如果碰上精明一些的，就会少收一些。同样的一笔业务，费用有时相差可达数千元。

　　办了按揭就必须上保险

　　“我们收取的很多费用，要么落入业务员个人腰包，要么与汽车经销商分成。我们收入的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保险公司的返点(回扣)。”一家代理公司的老总对记者坦言。

　　根据目前的行规，在哪家代理公司办理按揭，就必须让这家公司代办保险。而代理公司收取续保押金(续保保证金)的目的就在于此，如果在按揭期内不让代理公司代办保险的，代理公司就会没收这笔费用。续保押金一般数千元不等，这成了代理公司控制消费者的有利武器。

　　如果不是按揭而是一次性付款买车的，消费者可以自行选择险种和保险公司，而且一般还能享受折扣。但在代理公司那里，由于保险公司给他们的提成与保费直接挂钩，因此代理公司就会千方百计地提高保费，只要是能保的险种全都保上了，而且一分折扣也不打。对消费者来说，有的险种根本没有必要，比如自燃险，因为新车的发生率等于零，其实完全没必要保。

　　而且，由于各地保险公司的返点不一，有时甚至有10%的差价，为了赚取这个差价代理公司就会异地保险。像绍兴的马先生这样将车险保到余杭的情况并不少见。记者在一家代理公司了解到，一个萧山车主的车险曾被保到绍兴。这样的做法给消费者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后果

　　“吸血”，怪圈难以停顿

　　资金链随时都会断裂

　　“其实我们也并不想这么做，但不这么做的话就难以生存。”一家代理公司的老总坦言。

　　代理公司的主要职能是为消费者汽车贷款提供担保并办理相关手续。在汽车经销商、代理公司、银行组成的经济圈中，所有风险全都转嫁到了代理公司身上。根据目前的规定，每办理一笔按揭业务，代理公司就得向银行交纳贷款额5%的资金作为保证金。一旦消费者丧失还贷能力，代理公司就得替消费者还债。

　　代理公司事先要向消费者收取这笔保证金，但代理公司无法使这部分资金作为流动资金。况且，代理公司存在银行中的保证金，每发生一笔不良贷款，就要扣去一笔巨款。记者了解到，一家代理公司就曾为了急于做成生意，在银行还没有审批的情况下让客户把宝马车开了回去。事后查出客户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至今人车下落不明，这家代理公司只能吃哑巴亏。同时，代理公司向消费者收取的各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费用，很大一部分“上贡”给了汽车经销商。此外，根据行规，保险公司的部分返点，也要交给汽车经销商。

　　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代理公司被人“吸血”，它就加倍向消费者“吸血”。“我们靠什么赚钱？其实就是靠那笔续保押金，那笔钱交进来后要按揭到期才能还给客户，这就可以作为我们的流动资金。”这位老总坦言。

　　2003年汽车按揭市场火爆，一个月一两百辆车的业务量很容易做到。每做成一笔业务，至少可以收进数千元的续保押金，流动资金积累的速度非常快。但是，2003年按揭的客户，到现在有的按揭已经到期有的即将到期。此时他们纷纷领取续保押金，在代理公司看来就像一台抽水机。代理公司只有迅速做进新的业务才能收进新的续保押金，才能填补这一资金窟窿。而作为一种应对措施，代理公司往往会找出各种理由拒退续保押金。

　　“但是，现在银行对汽车按揭审核要比以往严格，按揭业务量很难得到保证。”这位老总忧心忡忡地说。他告诉记者，代理公司目前的资金链非常脆弱，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怪圈难以停顿的现实

　　“现在的普遍情况是，代理公司都在苦苦支撑。”这位老总告诉记者，除非有足够的资金才能撤出这个行业。比如，代理公司想现在就退出，但手头上的客户最迟要在3年后才到期。而只有在所有客户的按揭全部到期后，代理公司才能拿回存在银行的数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的保证金。在这3年内，除非代理公司不做新业务并且留守一批员工服务完3年后的最后一个客户，才能彻底退出。但代理公司无法做到。

　　记者了解到，目前杭州市区共有6家这样的代理公司。尽管经营状况不尽相同，但遭遇的现实尴尬却大同小异。而一家公司的老总已萌生退意可无奈骑虎难下。

　　代理公司只能选择苦撑，挖空心思从消费者身上榨取更多的钱充实脆弱的资金链。一旦资金链崩盘，消费者先前交纳的续保押金和保证金就有可能有去无回。

　　探索走出怪圈的新路子

　　“客观地说，代理公司在销售商和银行的夹缝中生存，确实不容易。但如果这些公司不存在，消费者要办理汽车按揭肯定要困难得多。”浙江米家汽车销售公司销售部经理周大密说。

　　汽车按揭行业人士已经认识到了这个危机。但如果不摆脱原先的模式，代理公司很难摆脱现实尴尬，消费者的权益就会依然遭受侵害，一直恶性循环下去。

　　“关键是行业中要创立品牌，并不断增加按揭过程中的透明度。”杭州通利金融信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何杰告诉记者，他们公司正在酝酿一种全新的模式，取消各种手续费、保证金，让消费者直接面对银行等单位。在这种模式下，代理公司可绕开汽车销售公司直接吸收客户，并且不用担负担保风险，只提供全过程的咨询和服务。而消费者将从这种模式中直接获益，费用大幅下降。

　　但是，这种模式能否得到汽车经销商的支持，目前仍是未知数。（蒋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