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蕾是个理想主义的旅行者，比如在走过一段烂路之后一般要断言下一段是好路等等。10月15日，当我们离甘、川边界还有百多公里时，她念道着今晚得住四川。我未置可否，但从实际情况看，除非赶夜路，否则别想住到第一个四川县城若尔盖；况且我还想在郎木寺住一天呢。

　　不过这天晚上我们却真的住在了四川——热当坝从前没有旅店，去年刚由一个若尔盖的富裕牧民修了间宾馆，条件甚至比原来镇上最好的郎木寺宾馆条件还好些。然而毕竟是偏隅小镇，因为房间墙图四壁，这天晚上我们带的四条羽绒睡袋都派上了用场。

　　10月16日一早，从两层睡袋中哆嗦着爬出来，穿了衣服迈过堆在狭小房间中的行李堆，去看格尔底寺和郎木寺清晨的炊烟。希望四年中郎木寺清晨的宁静还没有变化。

　　是的，还没有变。

　　小径曲折，越过白龙江潺潺溪流般的上游，绕几个弯才能到格尔底寺最顶部的大殿，那里有位活佛300多年的肉身。喇嘛们悠扬的颂经之声随着炊烟飘荡过来，让战栗于料峭寒意中的行者感受到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安宁。虔诚的教徒们正绕着大殿转经，透过大殿的玻璃墙，可以看到正在行佛事的几位老喇嘛。

　　我们在院内伫立良久，直到太阳的热力渐渐穿透四周群山峰顶的簿雾，将暖洋洋的光射到人身上。刚要离去，一位年轻的喇嘛挑了水回来，门里的老喇嘛用小壶盛了，开了扇门等着转经的信徒前来讨水。于是每个转到这里的信徒，以手心接了水，拍在头顶上。我看得出了神，径直走去。老喇嘛愣了一下，可能是以为我要照相，似要伸出空着的左手抵挡。当看到我也伸出手，才擎了小壶，向我手心里洒了些清凉的圣水。

　　我学者转经人的样子，将水拍在脑门和头顶，一面祈祷今天的路不要太烂，别让我们下去修路就行。

　　郎木寺有一间著名的西式餐馆，叫做丽莎咖啡馆。我对它印象深刻是因为四年前他们就能做出可口的苹果派和店门口的英文菜单。如今小店的原址正在重建，暂时搬到白龙江对岸郎木寺脚下一个简陋院落中。丽莎实际是当地的一位回族妇女，小店是和丈夫及外甥女一起经营的。郎木寺从8年前开始渐有外国游客(比中国游客早三四年)，小店就是从那是开始的。丽莎的英语和烹饪，都是和外国游客学的。郎木寺地处偏僻，找不到正宗的西餐原料，他们就做本地化的西餐，以菜油代替黄油，正好让我这个不吃奶酪、黄油的挑食者找到了饭辙。

　　如今丽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除了在老店的地方重起新房，丽莎还去了松潘开分店，这边的生意，全由大个子老公和外甥女操持。我们早上吃的苹果排和巧克力蛋糕就是外甥女——我们叫她“哈比布的娘”做的，味道很好。

　　不过让丽莎咖啡名声在外的，是一种叫做Mc. Yak的牦牛肉汉堡包，是丽莎的丈夫大个子(身高1米9以上)的拿手好戏，每个重约3斤。小馆子的墙上贴有一张纸，写着8年中吃完大汉堡的68位“勇士”名单(全是老外)。大个子还建立了一套奖励制度，谁要是能在5分钟内吃完大汉堡，奖励100元人民币；在10分钟内吃完的，奖苹果派和巧克力蛋糕各一份；凡吃完的，可自选上述点心中的一样作为奖励。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突破13分钟。大个子对自己的小游戏颇为得意，等着某天有人能来拿头奖。

　　包起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蛋糕，带上哈比布的娘捎给丽莎大包裹，我们出发前往松潘。沿213国道南行270公里即是，95%是土路。

　　因为雨季已过，这条路比印象中好走得多，加之多在高原的脊背上盘旋，陡峭的山路有限，我们的行进速度较预期快很多，夕阳未沉，已经到了川主寺路口(通往黄龙、九寨沟、松潘和若尔盖的路口，前三个方向都是柏油路)，右拐之后，17公里就是松潘。

　　不想刚右拐，便被收费站拦住去路——这条路以前可没收费站，我们要到17公里外的松潘，却被索要40元过路费。这可不行，从郎木寺过来颠得脖子都疼了，没理由交40呀。“看看我的车！我们从若尔盖过来。”我指着一车的征尘大叫。“……”收费员又说了个数字。“我们就到松潘！！！”我有点儿急了，总不能2块钱1公里的收费吧。“5元。”

　　原来收费站收的是九寨沟过来的路，一票到底收到汶川。这样的收费法很不合理，也容易产生漏洞。我和小蕾煞有介事的评论着他们不合理的地方，一路享受着平坦的柏油路，杀到松潘城外。

　　松潘是座有500年历史的老城，但我不记得上次来时古城门上是否有朴老的“松州”题字。

　　已经和小蕾说了一路关于“快乐小路”马队的故事，这次来松潘，就是看看时间是否允许骑马再去牟尼沟看扎嘎瀑布，最少也会会原来的老朋友们。四年前的两天的马背之旅至今记忆犹新，名副其实的快乐。当年带队的小伙子Mike(和丽莎一样他也是本地人，姓李，因为最初开展经营时都是老外参加，Mike的名字反而风行起来)和英国女友结婚后就去了英国，现在马队由当年的小陈和另一个Mike经营。这位新Mike昨晚在电话中，还答应帮我们订房——他们也相当于旅行社，拿房间的价格要比我们便宜。

　　四年前开着乌诺旅行，本想从西安经兰州到甘南郎木寺，不想因为修路，绕到了川北，就索性取道松潘、九寨沟。原来只想路过，哪料到松潘就绊住了，这里的骑马活动吸引了我，两天到扎嘎瀑布，四天到雪宝顶。真是特别快乐的两天。因此想故地重游。

　　不过我们被告知骑马当天往返扎嘎瀑布是不可能的，只好放弃。第二天早上快乐小路的马队集中在北门外，是要去雪宝顶的，每匹马背上都驮了相当的辎重，二十几名即将上马的游客摩拳擦掌。新Mike告诉我，如今参加马队的国内游客也很多，有时能达到40%的比例，不过今天看同胞似乎还只是一小撮。

　　牟尼沟去不成，我便讨了匹高头大马在附近跑了一圈。这个时间旅游大客车不多，还能跑得起来。兜回头来，快乐小路的老板小陈已经到了，当年我们有过两面之交。

　　我下马昂然走到他面前，问他是否还记得我。“真是，客人太多了……”他认真地想着。“四年前，我也是开车从北京来，灰色的小车。”我提示着他。

　　“啊，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抱个小本本电脑到处找地方上网。”小陈一拍脑门，真想起来了。我也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上网费劲心机。“我刚才见你骑马就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马不错(当年因我策马扬鞭在前猛跑，后面的马们跟着就跑，害得两个不会骑马的老外朋友险些掉下来)、带电脑的。”

　　咳，我原以为一提开车人家就能记起我来呢。看来这些年开车旅行真的是蔚然成风，不算是什么特征了。

　　牟尼沟就在213国道松潘到成都的路上，我们顺路前往。沟里的景色果然比外面绚丽——这个季节是川西北最美的时候，草和树都红了，配着绿水蓝天和车子掀起的狼烟，不由要勾留良久。

　　从前只有骑马的人才会来扎嘎瀑布，如今这里成了黄龙-牟尼沟风景区的一部分，来的都是旅游客车。山门处也修缮一新，像模像样的，一时间我担心扎嘎瀑布也变了样子。

　　扎嘎瀑布没变，依然气势恢弘。这条104米的瀑布，是全国最大的钙化瀑布。

　　不过扎嘎瀑布脚下的猎枪打酒瓶游戏已经变成骑白牦牛到此一游的摄影点，一溜白牦牛一字排开，2元一骑，却也吸引了些游客。那些萎靡的牦牛浑身没有一根杂毛，毛发疏理得甚是整齐，让我弄不清它们是患了白化症还是被染了颜色。可怜的牛魔王们，不能去自由闲荡了。

　　虽然早过了十一黄金周，往来与成都和九寨沟之间的大客车还是络绎不绝。这段213国道沿岷江而下，都是傍山险路，如此大的交通流量，很难能保证安全及畅通。据说有关部门在考虑将这条路线变成单行线，采取单进双出或者其他什么措施，来输导交通。

　　这里给要开车去九寨沟或者川西北的朋友提供另一条路线，或许可以避开这段繁忙的交通干线。就假设您从北京出发，到四川广元、剑阁后，有路到江油，从那里去平武、即可到九寨沟或者黄龙、松潘。一路上风光无限，并且都是柏油路！收费情况不明——四年前也不收费的。

　　另外，开车的朋友请注意，两年前九寨沟已经不让游客自己开车进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