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有童年有车有人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3月23日 09:43  新浪网友:buoyang

  新浪网友:buoyang

  有了新指示,要有童年,要有车有人。马家兄弟说。呵呵。我的童年有三年是在乡下老家度过的,七岁才回城。先是坐马车到公社,再坐卡车去县城,然后搭长途车到市里坐火车,最后坐公共汽车,回家。换了五次车。马车是三驾骡车,卡车和长途车应该是两轮驱动的,蒸汽机火车一边有三个驱动轮。想起来了,那是个夏天,我睡在凉席上,哭了很久才入睡,天不亮起来,吃了一碗鸡蛋清,告别姥姥老爷和小姨,抹着眼泪儿出发了。送我回家的人是老爸小时候的伙伴,叫“熙增”,爷爷庄上的,离姥姥的村子八里地。他也接过我去爷爷的村子里小住,去村边的一个数个足球场大小的水塘里去玩水。姥姥村子里也有一个大小相当的水塘,水塘边缘是野生的芦苇,我睡的席子就是芦苇编的。这个水塘老爷五十年代初买下了,公社化又给充公了。那时老家的水域很多,因为往东不远就是金堤河,正东四十公里是黄河和大运河,过了河就是梁山泊和东平了。

  东平,古代南北交通线上一处著名的低地,金瓶梅的故事中,西门庆和潘金莲生活战斗过的地方。总之我回家了。城里的楼高哟,城里的车多,真多,马路上,隔一两分钟就有一辆跑过去。我走十分钟的路,从家里到城里的主干道边,坐到路边一个土坡上看汽车。很快我闭着眼睛也知道开来的车是什么车了。象在老家偶尔坐在村头通往公社的大路想“妈妈”一样,坐在土坡上,我想念姥姥老爷和小姨。终于,俺回来了,父母哥哥谁都不认,说着一口地道的遭孩子们嘲笑的家乡话,睡觉尿床,没事爱喝点油,不爱和家人亲近,喜欢一个人梦游,象一个问题儿童,俺回来了。妈妈是陌生的,虽然总想跟我亲近。哥哥玩不到一块儿,虽然呵护我,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爸爸,倒是个能把对我的关心落实到冰棍上,肉上,和钱上的人。时不时,老爸就拎回来一只鸡,老鳖,或是大雁,或是野猫,或是兔子,或是鲜鱼,或是一袋子黄鳝,总之是不需要肉票购买的肉,拎回来,亲自宰杀。因为性子急,因为干活粗枝大叶,好象每一次杀鸡,鸡苦胆都会给他搞破,然后我就会听到一个这样的命令:快,拿水来!或是割了鸡脖子才想到忘了拿碗去接鸡血。那个黄昏,老爸带着我上街了,去到那处土坡上,用手蒙上我的眼:猜,什么车来了?我总能猜对。呵呵。一下子想起来那么多的事。一下子,那么多事又都想不起来了,得拨开好几层雾去看。眼看着,我也到了老爸的年龄了,这正在回忆的那个时候他那个年纪,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老爸早年的回忆呢?还有,他的老爸之于他?那得拨开多少层迷雾?四五年前我曾对老爸讲,写一写你的经历吧。老爸未置可否。不久他就病了,病之前他还能骑自行车到三十里外的乡下去钓鱼,跟我们比赛掰腕子。母亲说,他是钓鱼劳累过度了。

  这些年回去,我常让他回忆他小时候的事,一是让他多说话,一是我想知道。几件事让我难忘,是以前他没有讲过的,一件事是他偷骑通信兵的马,一口气跑到了几里以外,收不住马缰了,被马甩下去摔昏,一个老乡把他和马送回了营地。一件事是我大姑听说他们部队回来了去营地看他。老爸部队,县大队的政委给了我大姑一口袋小米。那时每年都能在集上的赌局做几回类似裁判的角色,每每都能挣回一车小麦回来的爷爷,因为日本人,外快没了,日子吃紧,政委给的一口袋小米,当时是很管用的。政委是一个从北京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老爸极佩服的人,后来做了大官儿,还向别人打听过老爸的消息。那时的老爸十四岁,是卫生员兼他的勤卫员。象他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一样,老爸几乎不和他上级交往,和以前的下属倒是交道很深,是自信,傲慢,有原则,还是拘谨,怕有走上层的嫌疑?唉,我的搞工厂很有一套、在一个位置上干了快四十年的老爸!也顺便夸夸爷爷哟,呵呵,我的爷爷和dgldex的大爷一样,他也会武功,六十多岁了还能在空中打旋风腿,小时候常让他给我表演。呵呵。六十多了,仍然喜欢赶集,带着我,虽然集上已经没人赌博了。穿着免腰裤,打着绑腿,一跳老高,我爷爷,在赶集去的路上。雾已经拨开了,发亮的小石子这儿一颗,那儿一颗,在那条河上。

  记忆啊,什么都不会真正丢的,每一粒小石头子都会存着。十岁时又回老家,跟以前的伙伴去大队瓜田偷西瓜,胆大的很,别的孩子绕着一处坟堆走,我踩着坟头小跑。呵呵。爷爷吃着我偷来的西瓜乐得合不上嘴:娘的真好吃!桌上点的还是油灯,铸铁的灯盏边有一个小火苗,灯盏里是一窝棉籽油,油里盘着一圈儿棉绳。从玻璃窗没糊纸的窗棂中可以看到乌蓝的天,还有西厢那被人占的一砖到顶的大瓦房上的月亮。我们爷仨满脸幸福地吃着那个大西瓜,幸福得合不拢嘴,其幸福远胜过收到老爸每月给他们寄的二十块钱,让他们老伴俩。这是孙子头一次孝敬他们哟。奶奶坐在炕上一口气吃了七八块,说,我不吃了,我都吃了三四块了。以后不许偷大队的西瓜了啊!奶奶是三八年的老党员了,老家一带出名的女人,说话艺术,而我的爷爷是个老落后分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俩人吵了一辈子架。那么,打大仗时是种什么声音呢?前年老爸问我。不是噼里啪啦的,是轰隆隆的,嗡~~~~~~~不是他的耳朵被震聋了,是大部队恶战时,你根本分辨不出单个的枪炮声,老爸说,就是震天动地的嗡~~~~~~~一件事是老爸和爷爷去敌战区贩运什么东西。老爸说,怕日本哨兵听到车轴“吱纽吱纽”的声音,爷爷在车轴上缠了一些棉花。车拉起来重了,爷爷说,来,过来歇下脚,抽袋烟吧,你也不小喽。那时老爸十多岁。这件事我听过多次了。每次说到他是怎么开始抽烟的,老爸一定要说的,就是这段故事了。一件事是他和几个兵迷路,闯进了日本人的埋伏圈,老爸跑得快,跑的最慢的那个被一个小日本兵揪住了背包带,但他挣脱了,同时也丢了铺盖卷。没一个被抓,幸运。也没一个吃到日本人的枪子儿。哪个日本兵的枪法臭,让我老爸躲过了这一劫呢?也让我的仨哥和我躲过了这一劫?这个故事多年前我也听他说过了。那时解放区的老百姓活得真精神呀,穿得叫花子一样,还扛着苗子枪和大刀操练,唱着歌,老爸说。他说,他不明白,现在的人绫罗绸缎,为什么并不快活。老爸总是很乐观,在他得脑血栓留下后遗症后仍然乐观。两年前陪他住院那段日子里,我们俩在床边聊天,或是他睡觉,我在阳台上看书,一天天就那样平静的过去了。

  我到书店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埃涅阿斯记》,一本是《摩诃婆罗多》。我专门向书店要了一大张牛皮纸,给书包了皮让老爸写上书名。他的字写的相当好,那天他写的很慢。那十来天过的很幸福,是,很幸福,也有些心酸。让老爸一再遗憾的事是现在他不能象七十出头时那样,骑个自行车跑几十公里外钓鱼了。头次开吉普回家,和全家人一起去钓鱼,老爸想坐我的车,指着它要往那边去,但是吉普太高了,也太颠簸,人们没答应他。老爸享用的最久的车就是北京吉普。我坐的第一辆小车也是北京吉普。北京吉普,比二战时留下来的美式小吉普档次高,那时人们的心目中,坐着也舒服。当时路上跑的除了美式小吉普,还有美式中吉普。我们厂里就有兄弟俩,大的绰号叫“中吉普”,小的就叫“小吉普”。我们城市的书记坐的是华沙。那年春节我和老爸到厂里看加班的工人,在传达室遇到一个白胖老头,工人们叫他“龚市长”,按着以前的老称呼,他们应该是老保派喽!门外停的车就是华沙。我上去坐了坐,比北京吉普好哇,沙发真软,屁股在上面颠起来很舒服。后来我问老爸,市长这官儿有多大,有司令大吗?有军长大吗?老爸喜欢和工人扎堆,聊天,下棋,偶尔一起喝酒。我见过他和一群工人掰腕子,那些扳金车间的工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呵呵。都过去了,时间如流水哟,挟裹着你,你想停一停,但什么也抓不住,除了水。我回来了,关于这个城市,关于家人只有很模糊的记忆。

  曾经几次认真回忆过童年,从十几岁起,目的就是强化那最早的几个记忆,别忘了它们。但已经忘了为什么这个就是最早的:我在凉晒在院子里的白被里里穿行,除了透过白色的棉布的灿烂的阳光,什么也看不到。被里应该是飘动的,那是风,或是由于我的运动。它所以刻在记忆里,是因为又象回到了母亲的子宫?甚至,来到这个世界以前,那个世界里也充满了七色混合的白色的光芒,在你还是一颗白色的小粒子时,又以光一样的速度旋转着钻入另一颗小粒子时,抑或这些想象都太具像了,那一代一代复制的东西本来就是光?我妈说,要有孩子,于是有了那光。我坐在她的怀里。三个哥哥两个坐在车前梁上,一个坐在车把上。母亲坐在后座上,抱着我。老爸骑着车,一家六口人,就是这样走在大街上。这是我的第二个记忆。那车是永久28(或51?)式自行车。哥哥最小的大我七岁。后来三个哥一年里当兵走了俩,老爸说,这下不用费劲找粮本了。找粮本就是在工厂的家属院找那些只有一两个闺女的人家,用人家没用的那40%的粗粮指标,买来粮食供家里的三个大小伙子吃。粗粮里一部分是红薯面,通常人们用它来蒸花卷馍。黄面可以用来跟农民换大米。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白面来蒸花卷馍,所以在夏天就拿红薯面来蒸窝头,然后用窝头来做河漏面。方法是,刚出笼的红薯窝头放到一个汽缸样的底下带眼儿的家伙里,再往上压进一个活塞样的东西加上一根大木杠,压,红薯河漏就压出来了。用蒜汁浇,用香油和黄瓜丝拌,噢,好吃极了。我们房子后墙上就有一个洞,专门用来压河漏的。哥儿几个一起,有往里塞窝头的,有压杠子的,有接面的,有帮着压杠子的,好不热闹。可惜他们很快就当兵走了,一个去了云南碧江,边防兵,一个去了徐州,空军地勤。剩下的三哥不久下乡了,两年后也去了军营。都不是“走后门”去的,全是凭他们自己的努力,以后也是这样。晚年老爸可能多少有点后悔,虽然嘴上没说过什么。

  印象中,我的几个哥哥连那个北京吉普都没坐过。呵呵。北京吉普很高大哟,得手脚并用才能上去。司机小金师傅常把车停在篮球场上,总有一些孩子围着它,在一米开外,怕“麻电”。他们总是说,关了它,但是那“麻电”也会电我的。咱们砸吧,一个小家伙建议。为什么不电司机呢?他们问。是啊,为什么呢?我也纳闷。一声崩爆米花的巨响传来,大家连滚带爬跑过去,抢玉米花吃喽,那被一下释放的气压掀出大口袋外的玉米花,它们的属于孩子们的。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崩一屋子崩大米花,加糖精的,然后坐到里面吃。我有一个梦想,就是玩捉迷藏,一直玩下去,天永远不亮,人永远不散。我有一个梦想,第二天去上学一看,教学楼塌了。我有一个梦想,我,不死。迄今,关于死,最忧心忡忡的时候就是七八岁时了,忧虑使我一连很多天难以入睡。也许,我是不会死的,难道他们没有搞错吗,他们能肯定每个人都死过?没有一个是被埋在地下,然后才真正死掉?可是这不也是,这不就是死吗?死了,那我去哪儿了呢?没了?他们还能再捡到我吗,在野地里?多么黑呀,躺在棺材里。姥姥老爷也会死吗?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也会死?我问过一般大的几个小朋友,你怕死吗?他们不怕。那你会死吗?不会,他们说。我非常失望。他们多么快乐啊,不知道自己会死。躺在床上我想。黑夜来了,我又变成了一个最恐惧和悲伤的独立探索生命奥秘的另类哲学家。一天二姑从南方来了,扯着我的手上街,我问她:姑姑,你说我会死吗?姑姑说,不会,俺小四儿不会死。我不会死,答案有了。呵呵。

  小时候俺是个双重性格的人,一重兔子般的疯狂,一重迷路的小蚂蚁般的孤单伤感。记忆中总是在大热天沿着墙边的一小溜儿阴凉地儿一个人走着,不知都去了哪里。有时大人们告诉我父母,在那个什么什么地方见到了我,一个人在一个沙堆上玩呢。还自个儿去坐过公共汽车。不知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独处的时间,而且时间总过得那么慢。夏天,知了的叫声把时间拉的格外长。我躺在丝瓜、眉豆、葫芦架下的躺椅上,无所事事。或是试图去抓住我家那只在墙边的荫凉地里思索什么的大公鸡,它几乎有我一半那么高,一窝母鸡忠实的卫士。你经常能看到这种情形,当有人接近它们而母鸡们仍然大模大样进食时,它那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英姿。很多没有记性、两三岁的孩子被它多次攻击过。呵呵。我喜欢抱着它到处走。于是有一天它终于遭了秧。我的可怜的朋友。一些特定的时候人们容易想起童年,比如这几天当人们都在怀旧。还有一种时候,不知是否有人与我有同感,那就是在一次云雨之后,与一个你并不真的喜欢的女人。呵呵。有点空虚,你觉得。或多或少遗憾,你躺着,或是趴着,觉着,或多或少自责。不说话了,也不叫唤了,瞌睡劲儿也上来了,失落感也渐渐高涨,或是一种曾有的或是从没有的奇怪的爱开始轻轻挠你的心,婴儿般嫩的、但仍在砰砰猛跳的心,没得到满足的心,腾云驾雾一样,你不知道你在飘往哪里,然后,如果你想到童年,兄弟们,如果此时你想到了童年,你会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希望飞回去的愿望吗,飞回那个最温暖的、最安全的、最纯净的没有淫恶的欲望煎熬和鞭挞的时候吗?直到五年前我才准确地抓住它,那种轻轻噬咬你的东西,和那不知道为什么这时会出现的怀旧情绪大有关系。也许它只存在短短的大脑缺氧的数秒钟时间,来去匆匆,抓到实属不易。呵呵。童年。还是赶路吧,不打岔了。走,记忆中小时候总是在走,如果不是傻坐着。一次跑到了老爸的厂里,六里地外,公共汽车坐了五站。老爸很吃惊。司机小金把我送了回来,那是唯一一次我单独享用吉普。车又停在了篮球场上,小金师傅把我送到家门口。这天没有下雨,但很多个雨天,就象那天一样,我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盼着父母能早点回家,也非常想念六百里外的姥姥老爷和小姨。沉默寡言的老爷是个真正的行动派,只做不说,一辈子没休息过一天。他也经常带我去赶集,在集上给我买我最爱吃的煎灌肠。印象最深的是一天他在村子里的街上捡了一分钱,举着它,他一直走到街口的一群人边,是谁的一分钱?他举着那一分硬币问众人。

  那时,村里的女人掐一天辫子,那种用小麦杆编的草帽的半成品,才卖一毛一分钱。老爷以前是吴佩孚的骑兵,据姥姥说他骑技非常棒,可以从飞奔的马上捡起地上的马鞭,后来他到济南开车,是个老司机了。直到数年前父亲还记得老爷五十年代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城里汽车多,见汽车经过的地上有石头子,一定要留心,崩到太阳穴上,是会要人命的。这句话老爸也回忆过多次,他和老爷的感情很深。尤其是下雨天,独自坐在门口,想着六百里以外的姥姥老爷,如果雨又下的很大,没法出去玩,心里是很难受的哟。呵呵。人们看到我沉默的样子多了,都认为这个孩子很“文明”,这是那时孩子们能从大人那里得到的最高的评价。还有一个评价是,聪明。不知道是什么蒙蔽了他们,我是知道的,直到十五岁,我还是很迟钝的;直到上高一,我还没学会通分母,更不会一元二次方程,不能肯定英文是26个还是24个字母。也许老爸看到了我唯一的天赋,那就是闭着眼也知道开来的车是什么车。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比别的孩子强呢?没有。但后来稍微变聪明了一点,也许是在我十四岁学会抽烟以后吧,或是十五岁开始抽雪茄并有了女朋友以后,或是十六岁读了几本世界名著以后,我变成了一个学校里闻名的人物,一个坏孩子里最好的孩子。呵呵。我找到了自我,失恋了但也得到了锻炼,天地大了,世界里有了更灿烂的阳光。

(编辑:戴翠娥)
yes
Powered By Google

网友评论 更多评论

已有 _COUNT_位网友发表评论  
登录名: 密码: 匿名发表

人车日记专题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08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