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座面包车内装载二三十个孩子,4岁的小女孩吴一诺在拥挤中窒息身亡——这样惨痛的“故事”,在很多城市居民看来匪夷所思:前些年的校车惨剧还出得少吗?这些人每天怎能忍心把孩子塞进拥挤不堪的校车而不担心宝贝们的卫生和生命安全?教育和交通部门又怎么会允许这样没有营运手续又严重超载的车辆每天上路,几年都不查处?事故发生地在江苏中部的如皋,一个颇有文化积淀的中等城市,似乎也并不穷困和偏远啊?
但如皋之下,还有“郭园镇”,最远的学生家在五六公里外——显然,这些坐面包车上学的宝贝们,是生活在正加速城市化的乡村,且是幼小的“择校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的父母不再像传统农民那样“放养”孩子,而是将他们送到镇上更正规些的幼儿园去接受教育。没想到,祸患却由此种下。
如果愿意搜索和总结,你会发现,近几年由于超载和车况太差引发的校车惨祸,受害者大部分在两类学校:一种是办在大城市边缘的农民工子弟学校,另一种,是以渴望接受更好教育的农村孩子为生源的县乡教育机构。两类学校,同一种校车,里面拥挤着的也是同一类孩子——在传统农村被城市化的进程中,正在脱离田园乡土却仍未能被城市正式接纳的孩子们。
只有这样的学校,才既需要开行校车,却又买不起或不肯配备有宽敞空间、安全的新车好车。倘若教育和交通管理部门真肯联手检查,发现隐患(其实是“明患”)未必就有多难。从国家到地方,对于校车早有明确规定,有法可依,但治理校车、打击黑车的专项行动就是不能取缔,因为有低端的市场需求,也因为它们在城市结合、易受忽视的缝隙里。直到有生命窒息,也不过是将全部责任归于幼儿园主和“黑校车”的黑心赚钱、轻忽生命、不守法度。
但我们还是忍不住要追问:一辆辆挤满孩子又无营运资质、车况不安全的校车,畅行路上多年而不能禁止,是不是缘于他们身处我们注意力的边缘死角,缘于车中生命的拥挤和渺小,容易在眼开眼闭之间,置于不安全之境而不管?
他们的处境中,不安全的,远不止于一辆校车。许多城市中,都发生过农民工子弟学校因为办学条件不合格而被取缔的案例;有过外来孩子因找不到就读门路或付不起借读费而只能黯然回乡,甚至失学。因不适应城市生活、缺少看护,城市里溺水、坠落等意外丧命事故,他们也常是不幸的主角。父母背井离乡谋生,缺少良好的教育和保护,他们既找不到回乡路又忍受着城市的白眼,他们要考取大学、远离不良诱惑,付出的代价远比城市孩子大得多。
这是中国当下最脆弱的一群人。关注他们,应不止于又一辆破校车被查到或惨祸发生之后,简单地罚款和撇嘴了事。需要研究的是,如何关爱他们,用制度保障,用更多财政投入,用平等正视的眼光。往大处说,这将是决定一个民族整体前行速度的一群人,也是考验一个民族道德良心的重要节点。
本报特约评论员姜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