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年的欲擒故纵之计，上汽牢牢把握工会脉搏，成功撤换双龙前高层，为双龙汽车协

　　一年以后，上汽收购双龙能否成功的故事，渐渐清晰。

　　2006年3月3日，双龙汽车董事会决议，代社长韩国人崔馨铎和上汽方面张海涛首席副社长被选任共同代表理事(即法人代表，根据韩国法律，法人代表可以有3人)。

　　自此，双龙汽车公司实行由蒋志伟代表理事，崔馨铎代表理事社长和张海涛代表理事首席副社长组成的“三人代表理事”制度。

　　此举再次证明了上汽对双龙拥有了全面的控制权。此前，2006年1月25日，上汽双龙对外公布“中长期发展战略规划”已经显示出，上汽股份通过近1年的努力，已经有了绝对把握双龙的权力。

　　上汽股份宣布，到2010年双龙汽车计划实现产销34万辆，五年内累计投资2兆5千亿韩元(约为25亿美元)用于公司研发、销售、提升产能等方面，使上汽双龙成为“世界级的专业RV汽车制造商。”

　　现在，上汽股份已经能够与双龙汽车就研发、采购等诸多方面协同发展达成一致意见。上汽股份收购双龙所想要的理想局面已经出现。但是收购一年来，其间甘苦曲折，柳暗花明，隐于纸背，难以言表。

　　作为第一家进行海外整车收购的国内汽车企业，上汽股份一贯低调，不与人言。尤其涉及海外事务，多有敏感，更三缄其口。《新汽车》经过广泛调查，多方求证，试图为读者还原这个曲折的商业故事。

　　收购故事

　　2002年10月，上汽集团与美国通用汽车、日本铃木汽车等联手收购韩国大宇，出资5970万美元获得通用大宇汽车科技公司10%的股权。此次尝试举动，当时不为外人所解，物议纷纷。然而，如今上汽股份表示，正是此次收购的经验，为其后来奠定了基础。

　　上汽终于找到了单独出手的时机。韩国汽车在经历了1997年的经济危机重创后，一直处于调整状态，韩国双龙汽车也未能幸免。双龙剥离了其商用车业务，成为一家乘用车制造商，在越野车领域颇有建树。经济危机后，债权银行团控制了该企业。

　　2003年1月，上汽股份以320万美元购买了双龙的重卡生产线，在中国推出了汇众系列重卡。双方由此开始合作。之后，上汽股份引进了双龙的MB100客车生产线，双方的接触更进一步。在此基础上，上汽与双龙寻求更大范围合作的事宜被提到日程上。外界开始传言，但双方未就此作出评判。

　　2003年，双龙债权银行团宣布出售双龙股份。消息引来了通用、福特、戴姆勒·克莱斯勒等大家伙。上汽集团也表示了购买意愿。

　　2003年10月16日，双龙汽车及其债权团称，将把55.4%的股权出售给上汽集团旗下上海汇众公司。当时双方协商的出售价格为3000亿-5000亿韩元。当时，双方计划在年内签订谅解备忘录。

　　看起来，上汽不声不响击退众多买家，拿下了双龙。但好戏远未结束。2003年11月，双龙和上汽已初步达成收购意向后，中国一个化工企业中国蓝星集团斜刺里杀出，决定参与收购双龙。

　　1个半月之后，即2003年12月16日，双龙汽车主要的债权银行称，蓝星集团成为购买双龙汽车股份的优先协商对象。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以汽车业外行的身份能够击退众多汽车行业买家，而获得债权银行团的青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就是，蓝星开出的条件比其他任何一个买家都高出许多。双龙债权银行团原本准备卖给上汽3000亿—5000亿韩元的股份，蓝星准备拿出6500亿韩元甚至更高的筹码。此外，蓝星承诺将在2010年前投入7亿美元完善双龙的生产设备以及研发领域。同时，再投资3亿美元在国内建立销售网络。

　　与此同时，蓝星还承诺将完全保持目前双龙汽车的经营团队，雇佣原有职工，在产品方面支持双龙在其擅长的领域内继续展其所长。

　　但最终，蓝星的收购由于未获得中央政府支持而退出，上汽最终得手。然而，兄弟阋墙还是给上汽带来了额外的代价。

　　在等待中，韩国双龙的工会组织了罢工行动，抗议债券银行将股权进行出售。韩国首尔大学的金昌玄分析：“这会给收购活动增加巨大的压力，外界远不了解韩国的工会情况”。

　　经过双龙债券银行的审核与全面评价，事情的结果终于出来。2004年10月28日，上汽集团以5亿美元的报价，成功收购双龙汽车48.92%股权。

　　自然，收购故事的结束，仅仅是新故事的开始。

　　欲擒故纵

　　2005年1月27日，上汽股份与双龙债券银行股权交割事宜操作完毕，股比48.92%(后通过二级市场购买，将股份提高到了51.92%)成为控股大股东。

　　在同一天结束的股东大会上，上汽集团副总裁蒋志伟，作为上汽的代表进入双龙董事会，担任该公司的副总裁。上汽股份正式以双龙大股东身份来到韩国，开始其海外运营之旅。

　　为保证双龙汽车的正常运转，其主要高管仍由代表理事、社长苏镇琯为首的团队营运。苏镇琯自1999年12月就担任了双龙的社长，在双龙人脉深厚，根基匪浅。

　　2005年3月25日，上汽股份总裁陈虹当选为公司的董事会主席，蒋志伟等5人组成的团队在公司法人代表、财务等方面任职。其职务分配以及管理模式，与外国汽车公司在中国的合资企业类似。

　　面对陌生的环境，上汽股份谨言慎行，缓缓前进。在韩国的上汽集团副总裁、上汽双龙的代表董事蒋志伟被韩国媒体称为“刘备”式的CEO。

　　该媒体称，蒋志伟最大优势是亲和力。该媒体的报道引用双龙一位高管的话说，“每次与蒋代表董事见面时，他总是与人紧紧握手，说‘拜托了”，让人感受到他的真心。”

　　蒋志伟真心似毋庸质疑，作为大股东代表，自然想拜托管理层提升业绩。从上汽对上汽双龙启动的百日整合计划中，可以看到上汽充分意识到了接管双龙可能的艰难。

　　该计划分5部分：一，稳定与沟通；二，组织机构的调整；三，运营改善；四，风险管理；五，业务计划的共同制定，确保双龙汽车良性运转。

　　上汽小心翼翼，用心良苦。但怎奈文化的冲突，管理思维的冲突乃至对企业的不同需求都使事情偏离了轨道。

　　双龙上下乃至韩国许多人，对上汽有排斥情绪。有竞争对手利用这点做广告，“买双龙的车，就相当于把钱给了中国人”。

　　在公司内部，抵触情绪使得公司正常运转都面临巨大压力。部分管理层对上汽派驻的代表视若无睹。管理、采购、IT等成本居高不下，难以降低。

　　一时，上汽面临巨大的抵触情绪，压力重重。

　　仔细溯源，这股情绪有其由来。根据《新汽车》调查，除了在文化方面的冲突以外，与社长苏镇琯为主要代表的部分管理层有关——他们似乎令有打算。

　　按照韩国的法律规定，如果在上汽集团接管双龙的3年中，双龙汽车出现亏损，之前的收购将宣告无效。这是苏镇琯及其部分同僚可以利用的机会。

　　据《新汽车》调查，苏镇琯与双龙的其他财团之间有一定的交易。如果能阻止上汽股份针对双龙的运作计划，待收购宣布无效后，苏身后的财团可以要求实行管理层持股的方式运作公司，苏等人将可以获得难以计算的收益。

　　这断然难以被上汽所容忍。2005年11月5日，在上汽双龙的董事会上，苏镇琯被罢免。理由是苏对目前的销售不振应该负责任。

　　上汽同时给苏镇琯以尊重。陈虹在董事会上对苏带领公司克服困难走出workout托管程序，并带领公司取得目前的发展和成绩给予了肯定。

　　与此同时，与苏有相当关系的6位的幕僚也被免职。11月31日前，他们全部离开了公司。

　　在罢免了苏后，苏的班底显然已经不能继续使用，但上汽并没有立即动手全部清理苏的班底。

　　上汽一直隐忍不发，等候时机。2006年2月2日，双龙汽车的经营层未能完成董事会的经营目标。据统计，去年双龙共销售汽车14.1万辆，与董事会年初下达的17万辆的目标有一定的差距，上汽双龙必须寻找合适的经营团队，于是，苏的亲信高管也趁此机会被清理。

　　至此，苏的亲信班底基本被清空。上汽得以重新按照大股东要求建立经营团队。

　　在3个月的时间内，上汽双龙逐渐寻找到合适的经营团队。

　　在苏被罢免前，上汽双龙董事会发现其研发中心和产品开发部执行总监崔馨铎，比较符合股东的要求。

　　此人在与上汽股份代表的合作中能够相互配合，而在双龙汽车的研发上都有相当见解。双龙董事会代表随与其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接触，最后决定仍名他为公司的为代理社长。

　　果断罢免根基深厚的苏镇琯，上汽棋行险着。因为一旦操作不慎，则可能引发更大更强力的反弹。但如果操作得当，一则能按照大股东意愿去选择管理层，二则能够有敲山震虎之功效。

　　看起来，上汽取得了胜利。现在，上汽双龙已经在符合股东各方利益的团队下，进行运营。上汽双龙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

　　韩国工人

　　然而，对上汽股份，如何进一步认识韩国企业，了解韩国文化，以期更好实现利益最大化，还有相当多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其中之一，就是中韩的文化差异和强势的韩国工会。首尔有句戏言，韩国姑娘最愿意嫁的人是现代汽车的工会主席。尽管是戏谑之言，但却一语道破韩国汽车工会的强势地位。

　　2005年12月，上汽双龙汽车的管理层未能完成年终目标，被韩国的证券交易机构亮了红牌。在压力面前，他们计划停产一个星期，以便削减公司的库存，缓解因此带来的资金周转等方面的压力，同时可以趁此调整产品结构。

　　但这遭到来自工会的威胁，其工会的相关负责人表示，如果公司执行该策略，他们将因此继续罢工，直到能弥补在这一时间段内工会工人的损失，如此之下，这一计划被迫流产。

　　从时间方面来考量，这已经不是上汽股份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2004年7月，上汽被双龙汽车债权团选中为优先谈判对象，面对来自中国的资本，双龙工会掀起罢工风潮，造成的直接损失超过5000万美元。

　　2005年11月，因上汽股份调整双龙管理层，工会不仅罢工，同时要求蒋志伟自动辞职。

　　同时，在每年的5月份，整个韩国的行业工会都会举行罢工，与资方就各种福利条件进行谈判。

　　显然，这是韩国特色的产物。据夏威夷大学社会学教授具海根的研究，韩国工会力量的强势与韩国经济结构有紧密的联系，尤其是在1970年代以后，“韩国工业化主导的模式——快速性、压缩性和高度集中性——与韩国迅速的阶级形成有着很大关系”。

　　自1900年代韩国行业工会开始出现以来，它便一直是在一种极其敌对的文化和政治环境中发展的，1960年代，随着韩国由发展农业转向工业化，这种特性得以保留，在1980年代中，由于学生社团组织的加入，为其行业工会增加了强劲的文化动力。1990年代，在韩国经历经济危机后，其产生了反对外来资本的情绪，发展到今天变成了一种以经济工会主义为主，兼有政治色彩的行业力量，且带有浓厚的狭隘性与攻击性。

　　因此，当上汽股份入主双龙后，双龙汽车的工会便急于发挥自己应有的角色，利用双龙的技术泄漏给中国等各种理由，表达自己的声音，维持自身的利益。

　　为保证对双龙的顺利接管，上汽股份必须首先说服工会，共同治理双龙。

　　2005年12月7日至8日，双龙汽车工会代表团应邀访问上汽股份，进一步了解上汽股份的发展历程以及整车流水线制造水平。当年首钢收购秘鲁铁矿，曾经邀请铁矿工会人员到中国参观访问，期间曾经和他们大谈中国国有企业的福利制度，结果首钢被要求秘鲁铁矿工人也享受中国首钢工人的待遇。上汽股份了解这个故事，为此特意避免谈中国工人福利，而只是让他们享受中国旅游之乐。之后，双龙工会的更多成员都来到中国。

　　不过，对上汽股份而言，其更大的难题是，尽快适应独特的韩国文化。一本《漫画韩国》曾风靡韩国，销量达400万册之巨。该漫画作者李元馥是韩国人。该漫画中，作者称，由于韩国是半岛缘故，经常有外敌侵略之虞，为了活下来，就要随时准备与外敌战斗，不得不保持精神高度紧张的疲惫生活。据此，李元馥认为，半岛人的排他性是基于保存民族的生存本能，性格极端而过敏，不相信谈判和妥协。遑论这些是否有科学依据，但上汽的许多遭遇的确暗合这些说法。

　　而财团与韩国政治力量之间的关系，也是韩国社会的一大特色，而且深刻的体现着韩国人的个性。可以说，整个韩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史，便是财团采取各种方式集结力量，然后膨胀的历史。

　　原韩国大宇汽车的CEO金宇中，在大宇汽车破产的过程中，便暴露了其与政治力量之间的“黑金”交易，因其涉及面太广，且交易金额巨大，而被迫流亡国外。数年后，等他返回韩国请求政府赦免的时候，对韩国汽车还有多少这样交易的质疑之声再起。

　　对双龙而言，这样的事件他们并不陌生。

　　2006年2月17日，首尔的一家法庭宣判，双龙汽车技术研究院原董事长Kim Suk-joon入狱三年，原因是他接受了大约4148亿韩元的不法贷款，并挪用公司80亿韩元的资金。据韩国方面的消息，金53岁，在1996年～1998年他违法获得三家银行的不法贷款，犯有欺诈行为。同时，他还将80亿韩元的资金收入私囊。

　　同时，法庭还宣判双龙汽车原来总裁Chang Tong-lip，因此事入狱18个月。

　　用上汽股份高管的话形容，上汽在走出去的开始，便选择了最具挑战性的一步。

　　尽管如此，上汽对双龙依然充满了期待。胡茂元曾就韩国双龙的事情题词内容是“共赢”。清晰传递了上汽的希望。

　　不可否认，双龙本身有相当功底，有成为出色汽车厂商的巨大潜力。

　　协同上汽

　　在上汽的主导下，双龙汽车渐上正规。

　　成为一个世界级的“专业RV汽车制造商”是上汽双龙对未来的精确定位。在此之下，上汽双龙将在SUV和MPV的市场有更多投入，以便为双龙汽车扩大全球市场注入“资本”。

　　2005年1月25日，上汽双龙表示，在能够完成董事会制定的经营目标下，上汽双龙计划到2010年累计投资2.5万亿韩元，用于新车及新技术研发、增设工厂、铺设营销网络。

　　同时，规划还对具体的项目资金做了明确的说明，预计其中的1.76万亿韩元会投放在研发领域。双龙韩国新闻发言人Kim Beom-seok说：“这是上汽双龙走向国际舞台必须具备的要求”，

　　预计到2010年的5年之内，上汽双龙将推出3款SUV、1款MPV和2款豪华轿车等6款新车，且每年推出1个以上的新车和改型产品。在新技术方面，将推出4款柴油发动机、1款汽车发动机和混合动力的相关产品。

　　要完成这样的目标，需有计划性的投入。上汽股份表示，每年投资规模将在0.5万亿韩元，约占销售额的8.7%，这一数字原高于整车行业平均5%的水平。为保证资金周转，上汽将采取包括在韩国证券市场等多种渠道融资。

　　为此，上汽双龙必须扩大销售，受制于韩国市场的狭小和韩元疲软，在提高国内销售的同时，还必须积极开拓国际市场。

　　据韩国汽车制造商组织(KAMA)统计，2005年1月份，韩国汽车市场整体销量增加12.5%，但双龙的销量却下滑了12.6%，不过可喜的是其出口却增加了12.3%。在巩固国内市场的同时，进入海外市场成为实现全球化的重要途径。

　　上汽双龙计划在今年的销售额为17.2万辆，到2010年力争达到34万辆。其中出口额也将由今年的8.7万辆提升到18.6万辆。海外市场对双龙的重要性可见一斑。以双龙汽车产品而言，其最重要的市场当在西班牙、意大利以及东欧部分市场。2005年其在西欧的出口量为4.1万辆，今年这一数字将提高25%，达到5.1万辆。仔细算来，这约占其出口额的60%。

　　在这一计划执行的过程中，上汽双龙唯一的轿车主席系列产品的影响力对其会逐渐减弱。鉴于其在韩国本土市场尚有一定的销量，暂时会继续生产。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其走向值得关注。对此上汽股份表示：“上汽双龙的既定目标不是因此而改变”。

　　双龙有研发人员700多人，上汽股份总裁陈虹称其研发力量超过国内任何一家汽车公司的研发力量，这些力量对于上汽股份的自主品牌建设有极大促进作用。双方正在联合开发新平台，未来一些偏小型的SUV可能会放在上海进行研发。2005年12月在上海安亭扩建的上汽工程研究所将担当部分研发职能。“如果上汽不能共用双龙平台，说实话收购双龙就没有太大意义，必须要有协同效益。”陈虹说。

　　作为协同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上汽股份与双龙汽车计划共同开发前引擎/前轮驱动(Front Engine Front Drive FF)单壳车身型新型平台，适用于上汽股份正在开发中的中小型自主品牌轿车以及双龙汽车小型SUV、MPV汽车。

　　双方希望不但在研发费用上、而且在采购成本上都能节约资源，从而达到“双赢”的目的。同时，双龙汽车也希望利用上汽股份现有的具备国际竞争力的汽车零部件配套体系，构建灵活的配件供给机制，从而真正降低采购成本。

　　目前，上汽双龙的产品以进口车形式进入中国市场销售。今后，双方有意通过各种方式积极推进本土化生产。双方将开发出满足中国消费者需要的车型，扩大市场需求，确保价格竞争力，在中国市场快速成长。陈虹告诉《新汽车》：“未来双龙的制造也一定会转移，那个地方没有制造优势。”(记者 付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