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车背后：惨重损失

　　那是在济宁市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十字路口。七月中旬的天很热。路边有几棵枝叶稀疏的小树，沿马路是一长排各式各样的卡车和吊车，车窗上贴着“空车配货”、“货运出租”之类字样。有十来位车主围坐在树荫里的一辆卡车的车厢上打牌。

　　张师傅约30岁。他的车是一辆新车。在这个等货的地方，新车不多，所以我先是推测他是刚下岗的工人什么的，买了车加入了这个不景气的“货的”行业。我问他的车买了多长时间，他说才一个多月。要是看他在驾驶室里的麻利劲，我看出他是很有经验的司机。“那你以前开什么车？” 我问。

　　“同这辆一模一样。”他说。

　　“一模一样？那又是什么时候买的？”车型一模一样，让我很诧异。一般来说，这些年来卡车企业的车型更新速度比轿车还要快，如果张师傅前后两辆车“一模一样”，则意味着两辆车时间很接近。

　　“2001年。”

　　“前一辆怎么啦？当二手车卖了？”我心里在想是不是出了个大事故，车子撞得不能用了，但不好贸然说出来。

　　“被偷了。”原来，今年早些时候有一个晚上，停在自己家楼下的车被人偷了。

　　“2001年的车，还值2万元不？”我问。

　　“15000元吧。”他苦笑。

　　他的车跑了三到四年，本钱肯定是赚回来了。但不管怎么说，由于没有上盗抢险，保险公司不赔他一分钱，张师傅损失惨重。

　　车与生计：没车的日子太难过

　　张师傅以前在一家毛巾厂工作，是开车的。后来毛巾厂效益不行，他就失业了。那是在2000年前后。没办法，花了四万多元买了一辆卡车拉拉货。同某单位有点关系，帮他们拉些食品。除了给固定的单位拉货以外，也在外头等零活。那时候有车的人不像现在这样多，时不时会有人找上门来要车。现在可不行了，张师傅估计，现在固定业务与临时业务相比，大概是9：1的关系。没有固定的关系只靠等零活，肯定养不起车，更别说赚钱。

　　每年养车的费用，他随口就算给我听：养路费按两吨交，每月440元，一年下来得5000多元；保险费最低每年要4000多元。这两个事，就是1万元。然后油钱，修理费，过桥过路费，各种管理费，再往上加吧。

　　张师傅现在有一个1岁多的小孩，老婆没有固定的工作。这样，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主要就是靠自家的卡车。前一辆车被偷以后，一家人的生活来源顿时就断了。他同老婆都像掉了魂一样，急得不行。两人吵一阵嘴，也不做声了。车在自己家楼下丢的，老公睡死了没听见响动，老婆也一样死睡没有听见声音，谁怪谁呀，两人都有责任，不能只怨哪一个。也是的，活该俺家倒霉。固定的业务关系已经几年下来了，怎么也丢不起。要维持那层关系，得要有信誉，而要有信誉，临时租车很难保证。如果人家换了别的车主，以后怎么生活？自己除了会开车，别的都拿不起。一咬牙，再买一辆。

　　以前开的什么车，这次再买什么车；以前会什么营生，现在不能轻易换掉。在他看来，买一辆同以前一样的车是当然之举，习惯，放心，自己和老婆觉得稳妥。车是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不能有什么闪失，这个道理太简单了。

　　夏天的烈日下，宽阔的城郊公路行人很少。于是我想起那首民谣：赤日炎炎似火烧。

　　采访感言

　　看过若干咨询公司的汽车市场分析报告，似乎大多认为公路里程数增加同汽车销量增加呈线性关系。但是，我在市场调研中发现，这种规规矩矩的专家式数学模型不对头。也许从宏观来看有线性关系，但具体地到不同的地区、不同的车型，很难相信整齐划一的“路-货-车”同步增长。简单地说，重型车与高速公路抢了货源，轻型车与支线公路也许平均货运量在下降，信不信由你。

　　张师傅们现在赚钱真的不易。不管有没有活儿，那1万多元养车钱是少不了的，否则无法开车上路。他们的实际感受是车多了，竞争者多了，运价贱了。没有成熟的货源只靠等零活，肯定养不起车，更别说赚钱。在这种情况下，汽车企业不把车做得好一些，不让服务到位一些，实在对不起以车谋生的张师傅们。

　　我坐在带空调的办公室里敲电脑，再一次想起那首民谣：赤日炎炎似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