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判断：典型的浙江人

　　说起浙江人，就是能吃苦，能赚钱。不过，慢慢地“浙江人”在中国变成一个带上了光环的词汇。然后，慢慢夸张地成为浙江人个个都是老板，个个都很有钱。再接下来，似乎浙江人做生意个个成功，到处是千万富翁亿万富翁。

　　“做生意能赚钱，但也能赔钱。不可能个个成功，也不可能随时都成功。像我这种人，以前做过老板，现在只好做小工。我的家，全靠我开这辆南汽卡车找事做，要不就完了。”在浙江的一个小小的县级市宁海，开跃进卡车的蒋如欢这样对我说。

　　眼前的蒋如欢，是宁海市城关镇人。快50岁。不到1米7的个头，很普通的样子。但他的话让我觉得有文章，我们就坐在他的车上，慢慢聊起来。聊着聊着，我心里就冒出个判断：这就是典型浙江人。

　　从开车到自己拥有车

　　蒋师傅当过兵，是在江苏镇江。当兵时就开车，各种各样的车。开推土机搞工程，开大平板车拉木材，也开过普通的大卡车跑货。这个兵一当就是十年。复员回到家乡，进了供销社工作。

　　1991年，自己做主买了第一辆车，是一辆解放中卡，但不能算是自己的“产权车”。当时供销社改革，他算是能人，承包了供销社的一些业务，主要是化肥的购销运，既然是承包人，投资买车的确由自己做主，但车是供销社名下的。90年代初是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开头蒋师傅手里有由供销社垄断的化肥，自然有货可运有钱可赚。

　　蒋师傅告诉我，供销社的承包业务，大约1995年是个高峰，是赚了些钱。业务发展得好时，先买的那辆解放卡车忙不过来，还以供销社的名义再买过和雇过别的汽车。这样，手下竟有了一支小小的车队。慢慢地，化肥越来越多地从市场渠道走，供销社的采购与供应量逐年减少，这样，蒋师傅的车队规模就重新变小了。再到后来，供销社渐渐变得整个地不景气了，他在1999年12月31日正式下岗，从此不再是供销社职工。

　　下岗之前，人虽是供销社的人，但没活干，只能自己找饭吃。本来他在九十年代中期赚了点钱，但亲戚朋友借去不少。借了本该还，但开公司的也好，办厂的也好，没有一个生意做成功的，反倒是破产的多，钱打了水漂儿，都还不起。这样，蒋师傅曾经赚的钱等于白赚了。1999年，当地修高速公路，他做起了老本行：开推土机。工程款是年底结算，他只能先租了推土机干活。干了一年，据说那一段公路的承包商赚了3000万，但却因为出了事被抓起来，后来被枪毙了。遇上这档子事，这个老板雇用的所有的人的工钱都灰飞烟灭。蒋师傅白干一年，一分钱没拿到。第二年，也就是2000年，把城关镇上解放路的房子卖了，只卖了5万元，全家住到了离县城七八里外的亲戚家。安顿下来以后，拿卖房款的一部分付首期，以分期付款方式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车：福田小卡，从此成为个体运输户。

　　开车拉货，恰如做小工

　　1991到2000年，十年弹指一挥间，中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蒋师傅呢，在这个天翻地覆的十年中，也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的人生路线：供销社的职工—承包人—辞去公职，吃皇粮者—先富者—运输个体户。手里没钱，只能靠卖房而支付儿女学费，然后分期付款买辆最便宜的小卡车维持生计。我想起一开始他说的话：“做生意能赚钱，但也能赔钱。不可能个个成功，也不可能随时都成功。”是啊，在每一个成功的浙江老板身后，有很多不成功的浙江人！

　　蒋师傅的老婆原来是国营的印刷厂工人，很早就下岗了。而且她身体不好，哮喘，治不好，经常发作，眼睛也不好，不可能再找工作，只能在家呆着。由于要经常看病吃药，开销很大。女儿今年大学毕业了，学的是法律，只能不挑不拣，赶紧在当地一家工厂里找了个工作，暂时别考虑法律专业对口，挣工资要紧。儿子现在20岁，学了个很费钱的专业：造型设计。我说这个专业可能工作会不错，自己开个设计工作室也不要什么大钱，很有前途的。蒋师傅笑笑，不置可否。他说，儿女们的事他也烦不了了，自己也算尽到力了。只是女儿工作了，让他松了一口气。

　　蒋师傅当年买福田小卡，前前后后实际支付42000元，刚买价格就跌了，心疼啊(很多人关注轿车的价格战，其实，远不如载货车的价格战来得早，来得厉害)。现在的这辆跃进1038，已经开了两年半。看起来还挺新，性能也挺好。裸车43000元不到，上路才5万多一点。有了这辆跃进车，挣钱的速度比以前快。它货厢大，装货挺方便。用了两年多，总的来说用得挺放心的。

　　临别时，他说了一句话，在我脑子里一直翻腾：“这辆车，是我家的顶梁柱。我真的是靠着它撑起我的家。我们一家四口，就我开车挣钱。跑点运输不容易啊，就像做小工的。做小工的最怕哪一天没活干就没饭吃，我最怕车子有了毛病不能跑。我开了二十年车了，车好不好，心里头有数，买车时小心得要命。”

　　蒋师傅同汽车已有二十年的交情。现在他拥有一辆车，是有车族。这车，是真正的私家车，私人车，但绝对不是消费型汽车。这是生产资料，是一家人的衣食来源。

　　在中国，像蒋师傅这样汽车拥有者，远远多于用车来享受生活的人。

　　采访感言

　　蒋师傅反映，他这辆跃进1038前轮曾经啃胎，调调车轮定位，好多了。不过有个问题总是解决不了：雨天之后，变速箱会有水。另外朋友的一辆跃进1038也反映这个情况。他们结伴去宁波的特约维修厂检查过，但后来还是有水。蒋师傅说，维修厂的人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他自己在拨叉外面抹上厚厚的黄油，可后来仍然有水。

　　这两个情况，我感觉前一个很有可能是南汽出厂时前轮定位没有调好，结果，轮胎提前报废，让用户蒙受了不该有的损失。后一个情况让我很纳闷。这水是从什么地方进去的？是本身没有放干净？但总不会老是没放干净、老是有水啊。不知哪位读者是高手，麻烦给我一个解答，好给蒋师傅一个交待(我的电子邮箱是：njadong@163.com)。

　　目前福田、跃进、红塔、轻骑、凯马等品牌载货车的用户群体，多半是指望以车谋生的一群普通人，甚至是借钱买车的穷人。他们朴实，厚道，追求汽车实用，价格公道。我特别感慨蒋师傅把自己形容为“做小工”。什么人做小工？那不会是有钱人。拥有一辆轻型卡车，天天指望它给自己带来收入，这个心态，说是做小工，太形象了。从另一个角度看，用户不求赚大钱但求稳定地赚钱，希望车子好用而不出问题，这个心愿，绝对是人之常情。

　　我想说一句最简单的话：我们做汽车的不要忘记，我们是在为什么样的人做汽车。

    (作者：新浪汽车特约评论员 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