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罚款单

　　李师傅是安徽利辛县的农民。他挂靠安徽南陵县一家房屋修理公司，专门从事房屋屋顶修补堵漏业务。目前他开着一辆三轮农用车，天天忙个不停。

　　我去拜访李师傅的时候，他正在生闷气。原来，他刚被警察叔叔罚了五十元。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他在去客户的路上，小孩肚子饿，哭。老婆说给小孩买袋奶粉吧。这样，李师傅就瞅着路边，看到一家食品店停下车，到店里买袋奶粉。没想到被警察抓了个正着，没商量，违章停车，罚款。

　　师傅把收据掏出来给我看。“你看啊，这奶粉买得真是！”他一边摇篮头一边说。

　　“三轮车不准停的地方多吧？”我问。

　　“是啊，好多地方都要罚款。”

　　我看李师傅不开心，便想先缓和一下气氛。我说给他小孩拍照片，这让他老婆很高兴。于是，把小孩放到车厢里，我给这位刚才哭过、还拖着鼻涕的小朋友拍了几张挺生动的照片。

　　我给李师傅看小孩的照片，把他逗笑了。于是，我又给他们一家人拍合影。这样，李师傅似乎忘记了罚款的事。

图二  采访实景，右为李付光师傅的妻子与小孩（摄影：胡春莲）

　　买车不是图好看

　　李师傅说的三轮车容易挨罚的情况我懂。越是低档的车，越是到处不能走，三轮农用车的禁行禁停地段的确是比较多。我问李师傅当初有没有考虑买一辆四轮车，他说买不起，只能买三轮的。

　　从这里，我们开始谈论他现在的生计。

　　大约两年多之前，他开始做这个修理屋顶的事。刚开始时生意不多，那时候是租一位亲戚的车。那是一辆很小的三轮农用车，我估计应该是摩托车级别的。那位有车的亲戚成了他的主要业务伙伴。客户同李师傅约好某时去修理房屋，李师傅就同那位亲戚说好要用车。后来李师傅的客户多了，业务发展了，亲戚的小破车就来不及了。这样，李师傅就在今年三月买了一辆时风三轮农用车。这个车大，用柴油机。李师傅在车厢板上竖起很显眼的招牌，很威风地写上公司的名称及业务范围，图文并茂。

　　买这辆时风，花了12000元。办好各种手续，一共是15500元左右，这才能够上路行驶。如果买一辆最便宜的四轮车，无论是汽车还是农用车，都是一回事啦(四轮车的话，可以叫汽车，也可以叫农用车)，至少也得24000元。比起现在这辆三轮农用车，几乎要多花一倍的钱。

　　“四轮车好用，你不咬咬牙，干脆多花点钱，你这个公司也更像样啊。”我说。

　　李师傅同他老婆一起笑起来。李师傅说：“我们不像你们城里人有钱，1万块钱从哪里来？那是个大数目，出不起哦出不起，买车不是图好看。”

　　有车的日子：比在北京打工好

　　目前李师傅业务挺忙，算起来，每月能有1000多元甚至2000元收入。他对自己目前的收入状况还算满意。

　　现在这辆时风三轮农用车是他买的第一辆车。我问他：“你在做房屋补漏之前靠什么赚钱？种田吗？”

　　“种田？养不活人的！现在我家的田由老人管，我们两口子在外头挣钱。”

　　“种田养不活人，那你一定外出打过工。是去广东？还是在合肥？”

　　“呵呵，打工去得远了，不是广东，在石家庄做了好多年。”

　　“石家庄？那里离北京近，也到北京打工的吧？”

　　“北京打过，有一年多吧，还行。”

　　“在北京打工做什么？收入能有多少？”

　　“我没文化能做什么？在建筑工地上找点事情。一天能有三四十块吧，还行。”

　　“同你现在的这个业务比呢？好像北京也不差嘛。”

　　“那是不一样的啦！”

　　“不一样？不都是挣钱吗，北京地方大，看起来现代化哟！你以后还会去北京打工吗？”问这话，我有点调侃的味道。

　　但他的回答却让我一下子感觉到不应该调侃，不应该犯下这样一个错误，不应该去伤害他。他的话让我不得不好好地思考。他说：“现在我自己做业务，自由啊！在北京要听人家的，喊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没人正眼看你，贱。”

　　采访感言

　　有一次，我陪一位从北京来的汽车记者朋友喝茶。说实话，她同我喝茶时大发牢骚，说是要写那么多稿子，每月却只有5000多元，没法混了。从茶馆出来以后，遇到擦皮鞋的一位女人，朋友就坐下来请她擦鞋。女人一边擦，一边不停地说：今天天气不好，路上都没什么人，没做成什么生意。

　　我问她你一天做多少钱比较满意？她笑笑：至少要20元吧。女人此言一出，我没敢看那位刚才大发牢骚的北京记者小姐是什么脸色。

　　中国，是我们的仍然贫穷的母亲。李师傅们太多了，擦皮鞋的女人们也太多了。月收入5000元，勉强可以买汽车但还有点不敢买的人，绝对是高收入的那一小部分人。他们，加上比他们收入还要高的所有人，在中国全体人口中的比例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我想，无论如何不是50%，40%，30%，这个高收入群体应该是在5%以内。他们是富人，虽然其中一些人牢骚多得很，为自己的“低”收入水平痛苦不堪，但他们的确是富人！

　　中国人中的绝大多数，离消费汽车还很遥远。以目前的最不起眼的汽车消费水平看，他们毫无疑问无力支付10万元的车款和每年10000元的汽车使用费。不过，他们却可以争取拥有10000元档次的三轮农用车，用来挣钱养家。

　　有了一辆自己的农用车，当然比到北京打工强。这是李师傅的现实，同时亦可能是很多很多中国农民的真实的梦。

     (作者：新浪汽车特约评论员 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