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1998年也是从巴季吉兰(伊朗)-高旦(土库曼)关口进入土库曼斯坦。为了不必把车上所有东西拿下来检查,他们付给海关人员10美元,节约了近三个小时。我也打定主意用钞票开路,尽量少在边检和海关耽误时间。离开巴季吉兰前,我摸出几张1美元和5美元的钞票,揣在羽绒服袖口里。
伊土两国之间边境过渡地带有几公里长,是条宽阔的山谷。再次接受护照检查,我以为已经进入土库曼领土,而实际上前面一个山弯的大铁门上,飘扬的仍是伊朗国旗。
土库曼入境检查一侧的路基外,堆满了各种货物。小商贩们等在检查站门外。我挤进去,护照检查的地方没人。海关检查的长桌前倒是有几个官员。十几分钟后一个面无表情的军官坐进护照检查窗口,对每个人挑挑拣拣。我在护照里夹了5美元,获得了一个痛快的章。
下一步是海关。先办理车辆的入境手续。我捧着两张丝绸画开路,于是马上可以办理手续,各种有据可查的收费共116美元。我拿出120美元。两个官员说没钱找零,我说就请你们喝茶吧。
接下来是最后一关,等待查验行李。我填好了申报单,并按要求把车开到地沟上。申报单要盖章才能生效,马克特别嘱咐我,在中亚各国务必要自己携带一张有效申报单,否则出境时以及任何一处路检都有被讹诈、罚款的理由—海关方面通常会收了你的申报单,告诉你没问题,别相信他们。我找到检查员,塞给他5美元。5分钟后他在我的单子上盖章签字。高旦边检站的入关手续历时1小时40分钟,我把所有证件、文件装进贴身的钱包内,一路奔向阿什哈巴德。对了,时间要向前调整一个半小时。阿什哈巴德的名字,源于阿拉伯语“爱”,这也是个“爱之都”。这是个城市几度毁于战火和地震,其中1948年的地震全城超过2/3的人口丧生,19世纪晚期俄国人重建的欧化城市也荡然无存。在阿什哈巴德几乎没有见到高大建筑。两三层、三四层的房子更多一些。最高大建筑是独立纪念碑;而这个城市里最醒目的,是总统尼亚佐夫的雕像。鉴于尼亚佐夫在历史上第一次使土库曼人有个自己的独立国家,他命名自己为“土库曼人的首领”。现在阿什哈巴德的漂亮建筑,包括金碧辉煌的总统宫,都是独立之后修建的。手机在这儿也不能漫游,像在伊朗一样。几经周折找到殷武官所在的亚洲饭店,我把刘强写的引荐信交给他。无论怎样,这都是对他的突然袭击。我希望驻土库曼斯坦的中国大使馆能给我开一份照会或者通关文牒,对付一路上的军警检查。有本著名的旅行指南说:在中亚几个国家驾车旅行,就是和各种麻烦战斗的过程。我可无力在这场战役中独自支撑,如能得到使馆帮助,就在好不过了。殷武官正好要去大使馆聚会(今天使馆包饺子),便先安排我住下,带着信去了使馆。两个小时后,我刚写完上周的稿子,殷武官回来接我。使馆的同志们请我去吃饺子,高大使也已同意开一份通关文牒。这是几天来第二次吃到饺子(上次是在伊朗大使官邸),来自西安的厨师还给我单做了几样小菜,包括一碟蜜枣。使馆的同志们围着我问长问短,他们中还有几个年轻人是新浪上的网友。高大使人很和蔼,他在通关文牒上签了字交给我。有了这份文件,回家的路会通畅很多。文件上写明我是来自中国的记者,正在驾车回国途中,希望土、乌、哈各国的军警、海关予以协助。中亚各国对中国人相当友好,高大使安慰我说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即便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各国的使馆寻求帮助。他还告诉我,伊朗的孙大使刚刚还打过电话来,询问我是否已经到阿什哈巴德。我想一定是孙夫人他们不放心我的安危。当你穿行世界上最寂寞的一片荒漠时,知道有人在牵挂你,温暖会从心底而升。
阿什哈巴德的夜景令人瞠目,灯火通明的城市。殷武官说土库曼有的是电。这个国家有大量的油气资源,苦于没有输出的通道。俄罗斯一直卡住里海通道,使土库曼的能源难于向外输出。这个国家的水、电和天然气是免费的。汽油则非常便宜,按照黑市价格计算(约是官价的两三倍),每升约合人民币1毛6!阿什哈巴德还有样便宜东西,就是牛仔裤。在市中心的大购物中心里,Lee牌的正宗牛仔裤才不到3美元。前苏联在中亚大规模开辟棉花种植基地,被认为是20世纪人类的重大生态灾难。但土库曼也因此成为优质棉花产地,这个国家的棉织品质量好、价格便宜。12月3日早上,殷武官给我带了一大桶汽油,放在后备箱。中亚的加油站不太多,带上以防万一。我赶上了土库曼10年未遇的大雪。今天要穿越土库曼荒漠,为此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两保温瓶开水,冰箱现在当作暖箱用,正常情况下箱内可以保持52度,我放进两瓶感冒冲剂和板蓝根冲剂,留着路上当水喝。M37起自从里海之滨的土库曼巴什,经阿什哈巴德、查尔珠进入乌兹别克,到达撒玛尔罕。土库曼境内的这段公路路况一般,明显的缺乏保养。公路上的检查站比过往的车辆还多。然而通关文牒威力无穷,每次我都先把它递出去,而后必能看到检查人员缓和下来的脸色。没有纠缠,但多数要求登记,人员、车辆都要清清楚楚一笔一画地列表写下来,这天600公里的里程,一共登记了七次之多。
不知这么稠密的检查哨所布置,是否和阿富汗的战事有关,这条公路离土阿边境只有三四百公里。穿越荒漠的旅行是寂寞的,特别当你归心似箭之时。偶尔遭遇的赶驼人和他那几匹逍遥骆驼,成了一天中惟一的风景。下午4点多,离今天的目的地查尔珠不远了。突然前方几百米的灌木丛中同时走出两个人来,岔开双腿、举起双手对着我。“是抢劫!!!”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怎么没人警告过我这个国家还有黑手党呀!”容不得片刻犹豫,我猛力加速,飞也似的冲过去。没有子弹。好像是两个少年在手碰手,不知是恶作剧还是在叫卖什么东西。惊魂未定的我,不敢掉头去看个明白。旅行者们通常用“Somewhere noswheresin the world”或者“Somewhere in the middle of the world”来代指他们经过的极端荒芜并孤立的地带,表现他们的寂寞和无助。我也无法摆脱这个俗套,的确我在中文中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做替换。刚才惊心动魄的一瞬间,更加重了我的思乡之情。从格鲁吉亚开始,我已经很难从旅行中得到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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