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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一次驾车体验
夜已深。
竖起衣领，看着呼吸时面前腾气的白气，想着这不断的呼气冷凝物，也许就是生命和相对寂灭的惟一差别吧。
不知道自己发烧的度数，强止住咳嗽，那样肺部不会太疼……呼吸的时候胸腔里有一种怪怪的声音，象小时候音乐课上那架永远也修不好的漏风了的破风琴。
南京的冬天冷起来的时候是不太容易对付的，空气里透着根本无法躲避的潮湿，不在于温度绝对值的高低，而是实际的湿冷感受就是这样刺骨……记得有一年去长春，凌晨三点走出火车车厢，温度据说是零下三十度，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扛不住的，衣服就能有效地隔绝寒气，而东北的朋友在一月份的时候来南京，却经常感叹这个不南不北的城市气候的怪异。
南京是一个没有春天和秋天的城市。
南京人也许会在极端的热情和同样极端的冷漠中交替着延续生命。
慢慢地在街边踱着，靴子在水泥路面上发出笃笃的响声，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来来往往的车灯在眼前悠悠荡荡，涣散双瞳，看见的是那些红色、黄色的光晕移动着，变大……变小……
一辆出租车几乎是无声无息地从后面开来并放慢车速随着我开了十几米，刚想甩手，一阵无法抑制的颤抖袭来，打开右侧车门，抬脚垮了进去。
“去哪？”声音里有一点躲躲藏藏。
“成贤街。”
“外面很冷吗？”
“……”
“我说……外面很冷吗？”
“嗯。”
起步换档的间隙，变速箱一阵哗啦哗啦，听着油门，感觉象是我吸气时肺里传出的那种破风琴的声音。
这才注意到是一辆FK 988，瞥一眼里程表，4W，新车，即使是当出租用，保养也太差了。
“我开晚班。”
“……”
转过头看，原来是位女司机，黝黑的肤色，矮小的身材，竟然留了一付板寸！是我所非常讨厌的女士所留发型。
“哦，那你老公或男朋友开白班？”我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路面。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又有什么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老公’这个叫法，大哥。”南京女人说“哥”这个字的时候发音是“锅”，听起来“大锅大锅”的很是刺耳。
“哦，那就别说了，小心开车。”
“为什么？”
“没什么，别大锅大锅的，犯忌讳。”
“……”
“……”
“我开晚班。”
“哦，我知道了，您丈夫开白班。”
她再一次转过身，车子开始向左跑偏……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
“拜托！开好你的车！好吗？！”
……
红灯……
一辆艇王停在左边，上面竟然坐了三个人，均用动物皮毛武装到了脖领，但没有一个戴着头盔……骑手夸张地伸出套着皮护膝的左退点着地面，一前一后坐着两位女士，音响开到了极限，是一首演绎版的怪腔怪调的“Jingle Bells……”
“为什么要过圣诞节？”怯生生地问……
“不知道。”
“嘿嘿，我是希望那些挤到教堂或者那些去吃大餐的学生们在回来的时候坐我的车。”
“嗯，那当然。”
“每到过节的时候，我就高兴……因为那时候，我们的生意就会比往常好。”
“嗯，还有下雨下雪，还有天灾人祸，你们也会高兴，跟过节一样……”
话刚刚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可我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唉……你说的也对。”
红灯转绿，起步……左前方一辆自行车抢红灯横穿马路……她一脚刹车，后面传来一阵紧急制动的尖利声响，那辆艇王随后冲上前来把出租车逼停，骑手扭回头，甩下一声恶骂：
“混蛋，刹车灯不亮，你想害死人呐？！”
司机手忙脚乱，车熄火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时间换灯，再说我也不会……”
“那他干吗不换？多危险！”
“他……太累了，交班的时候说已经发现了，可后来又忘了。”
“那你就这么开？”
“……”
“立即靠边停车！”
“哦。”
……
“备用灯泡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在这边的手套箱里吧……”
在手套箱里翻找，找到了两只，让她在车里踩刹车，发现是右侧刹车灯不亮。更换灯泡，弄得一手灰尘……打开驾驶座车门。
“下车，坐到右边去，我来开！”
只有一丝犹疑，然后是默默依从。
松手制动(她拉手制动的位置跟没用一样)，起步……感受车子……
怠速不温……提速吃力(在正常范围以外)……变速箱异响……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右侧，茫然地看着前方……
“年底的时候我会许个愿……”
“什么？”我似乎只是处于礼貌而问了这一句。
“我希望他能在明年被公交公司录用，开大客，那样每个月的收入可以基本稳定；我也希望我自己能不再开车，好好地弄个家，别象现在一样我俩每天只能是在交班的时候见面……还有……明年我们能把为买这辆车的债还清……”
“那这车怎么办？”
“包给别人呗，一个月可以净收三到四千块，和我们俩现在挣得差不多啊？”
“好了……要是许愿就别再说出来了，那样会不灵的。”
她仍然在自言自语：“其实我的希望只是我俩能每天在一起吃早饭、吃中饭、吃晚饭……”
我静静地驾着车，还是觉得冷，一直在哆嗦着，两手尽力稳着方向盘……
有点后悔开车了，因为今天我的口袋里没有驾照……
进入成贤街，照例是满地的垃圾，日间那些水果贩子盒饭摊子留下的渣滓和旧报纸在这条街上似乎要永远飞扬下去。
停车。
“好了，我到了，有时间最后去检查一下车子的怠速和变速箱同步器，发动机积碳也太多了。”
我推开车门下车，她也走出了右侧的车门。
就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隆起的腹部，走路的步态象是一只鸭子……
……
我的头突然疼了起来，感觉里面有一根血管在一跳一跳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七个一元钱的硬币，留在了中控台上。
转身，没有再看身后，走向了那间我要去的网吧。
一头撞在了门玻璃上，这整块玻璃早晚得贴上防撞彩条……
找了台机器，退出安全控制界面……登录新浪车行天下BBS，敲我的ID……
草草搜完帖子，打开notepad，开始写点东西……
……
写完了一堆废话……
PASTE……
打开加帖子窗口……
COPY……
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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