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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扎的车行天下--------雪夜篇
原以为这样的暖冬不会下雪了。
六代莺华，并作王侯清净地
一湖烟水，荡开儿女古今愁
我所在的城市，就是这样的一个悠荡烟水之中的王侯清净之地，这个城市向来是留不住春秋两季的。对于男士而言，意味着衬衫西装的季节只有两三周而已，除非你耐得住这两三周从摄氏30℃到10℃的温度巨变。温带的四季分明在这里不知为何无法贯彻彰显，两个月前好象还是一件“车行天下”的短袖T恤，现而今已经是重重羊毛织物再夹缠羽绒，厚重的加了金属板的靴底已经感受不到离合器和刹车踏板的反弹了。
恹恹地从城北回到写字楼前……
停车楼下，抬头看天，一瞥就已不想再看，那是讨厌的肮脏灰色。
一时茫然无措，脑中空空。
下午是阴气黯然，犹有雨意……
拉开办公室里的窗帘，灰色的天和同样灰色的地，这天地之间的我，大抵也只能是灰色的了……
空调坏了，却也不觉着冷，尽管预报今日气温将降至零度以下……
懒坐在转椅上，看着窗外……
一片片硕大的雪花就在此时飘来了，无声无息……
先是晶莹剔透的一朵两朵，然后纷至沓来，源自于天，落地而宁……
直到无私无畏地一寸寸一点点填满那灰色的天和同样灰色的地……
几秒钟以内，空中便满布着这些闪烁的精灵，如何形容雪花的精纯？
Heavenly peace……
听过林赛的【A大调练习曲】吗？是一首只能用吉他弹奏的三段式小品，后人给它加了个标题叫做【雨滴】，我一直认为那不是雨滴的音律，而是雪花的心脉和魂灵……
雪是真的，因为组成她的元素只有氢氧两类，是纯水的另一种诗意的存在……
雪是善的，因为她存在的原因是地母的慈爱的动机和天父洁净人间的目的……
雪是美的，因为……世上不存在说她丑陋的人……
登录车坛BBS，常照面的和陌生的，七嘴八舌的和矜持谨慎偶尔冒泡的……“里斯特LIST”郁闷，因为上海无雪；“野猪CN”郁闷，因为和我同在一个城市公干却忘了带上数码像机；“上海奔驰”也郁闷着，因为感冒发烧卧床不起……无锡的“城市另一边”和常熟的“袅语”在BBS里和户外蹿来蹿去，用像机拍下他们那里所见到的薄如蝉翼般的凝雪，然后迫不及待地送上帖子……lucas0603多半又在编程疲惫着，嘴上叼着他的招牌香烟：淡七星……跑团按例在各地跑着……北京的朋友们FB着、CS着或者DF着，老马、老丹尼尔和大头丹三大概在潜水QQ……晓雨闻铃可能正在和夫人孩子家庭FB着……天外飞仙一帮人马过一个小时就要咕嘟咕嘟一坨一坨地出来总结DF杀敌本领，然后再争吵作弊，交流武器使用心得体会……天上那只会飞的鸽子、地上那头不喝水的骆驼正躺在湖南回京的列车卧铺逼仄的小床上，忍受着车厢内怪异的气味，想念着车坛、活动着手指，因为无法联网而同样快乐地郁闷着……
发了一堆有关雪的帖子，该离开办公室了。
古人有“听雨”的雅称，我想原本就淅淅沥沥的雨不听都会灌到耳朵里，何必去“听”？
真要“听”的，需要一分闲散时的认真和耐性，需要一类值得“听”的客体对象……会是风吹会是雪飘、会是鱼儿腾跃会是鸟儿振翅，还有：雪的气息……而“听”的主体，应该是心。
这就象站在教堂之外，仅仅凝望一眼盾形窗透出的“以马内利”那四个字和殷红色十字架前的灯光，感受到生命和爱的吟叹，心就会听得见雪的颂咏……
听雪了……
走出写字楼，扑哧一脚踩进雪地里，靴子完整地陷了进去，感觉到底层是冰，差点滑了一个跟斗，小心翼翼地从雪中拔出脚，体会着从靴桶传到脚背上的湿冷……
找到我的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灯坏了，雪地里反射的光线使得街边停车场一溜排开的十几台轿车全都是一个模样，除了两厢和三厢的区别……只有几个小时的雪就已经掩盖、包容了车体……这些车无论是花费了多少代价，此时此刻平平等等地停靠在雪地上，奔驰宝马也好，STN、FK也罢，全都是一样了，而在下雪的日子里，车子的功能除了给我们一个寒气的遮蔽、让我们从这里到那里以外，原本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不得不使用报警器的声光寻车功能……然后急忙关掉尖利的警报声，找到了我的车……
实在是舍不得擦掉侧窗和后窗的积雪，用手掌一探，竟然从指尖一直深埋到了腕部。风档并没有结冰，坐进车内，着车启动，雨刷器的工作遇到了一阵阻尼，接着就顺畅地清扫出了一片可视区域，下午的洗车算是白费劲了，不过车内玻璃喷上的“阔视王”防雾剂现在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打开前照灯，密密的雪片仍在不知疲倦地飘落着……
车轮被雪水和即将成冰的路边混浊物体凝在了地上，提高转速挪动车体，缓缓起步，轮下传来积雪被碾压的汩汩声……
驶出珠江路，将车开上了通往建邺路的方向……
路灯和车灯同时照亮的片片飞雪从各个方向迎面而来，无声地撞击着前窗，如果每一片雪花都有一个灵魂，那么那样的撞击算是灵魂的升华？还是梦的粉碎？
我的心灵听到了雪之声……
车停文津桥，这里是李清照迎送其夫赵铭诚的灵柩所在……
此地宋代无桥，名为文津渡，离开车子，走向桥栏正中那一方汉白玉碑铭，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的碑铭……手擦去敷雪，显出“文津桥”三字，想象着一年以前在办公室里用毛笔书写这三字的情景……据说这三个字是一位苏州老石工按照我的字模镌刻的……
那金色的刻字在雪光的印衬中，消弥了尘俗，不再有阳光下的俗恶，透着俊逸和洒脱……
此时站在自己亲手书写的“文津桥”三字碑铭之前，感叹人生在世，何以流芳？又何必流芳？
深夜里、雪中的文津桥空无一人，只有我和每日里伴我车行天下的车……
思今朝文津桥头，曾伴一夕风水，唤古幽韵，问他日莫愁湖上，可有千秋图画，绘我须眉。
乐游怨上的柳永，当时是宝马轻车；文德桥畔的辛弃疾，思慕着灯火阑珊之处……
一千年之后，再来一位矫情的才子，拍着桥栏吊古缅怀，谁还能记得我和我的车……
朝天宫外，有一条莫愁之路，莫愁路中，有内秦淮横穿，内秦淮文津渡口，有一座文津之桥，文津桥上有东西两方石刻碑铭，碑铭系“黯然销魂0000”所手书，黯然销魂0000来自于新浪汽车时代生活论坛BBS，新浪的服务器，若干年以后也将不知所终……
我大概也能千古了……
我的心灵听到了雪之声……
继续车行，依旧是昏黄的街灯，依旧是慢速前行、时而侧滑的车……
宽阔的马路上只有我一人一车，积雪太厚，已经无法辨清行道线了，红绿灯在绵密的飞雪之后，也只能泛着依稀明灭的光晕……看着地面的道道车辙，感觉象是一种古怪的乐谱，雪花飘荡，在这个乐谱上记下了冬夜车行的一个个一串串天籁音符……
金御苑前，有意将车停在了一片未受任何沾染的洁净的路面，下车看，雪没过了车底的金属防撞板，那个部位离地有十五厘米……
我的心灵听到了雪之声……
憾江上石头，抵不住迁流尘梦，柳枝何处，桃叶无踪，转羡他名将美人，燕息能留千古梦，问湖边雪色，印过了多少年华，玉树歌余，金莲舞后，收拾着残山剩水，莺华犹是六朝春。
栏杆以外，是波浪翻飞的一面湖水，就是这烟水的境界，养育着闻不出来的金陵豪气……
雪中，路边，星星火花……是我燃起的的一根CAMEL……
雪松的臂膀满是雪片的压迫，摇曳的柳丝，伴着雪之魂灵轻舞……
回到车内，驻车熄火……
几分钟以后，雪花已经盖满了前风档和左右侧窗……
我的车内就象是一个小小的雪屋，荧白色的束裹和包容……
温暖……
清静……
闲适……
悠远……
我听见了，我终于听见了……
雪的呼吸……
雪的脉搏……
雪的歌唱……
象一首永远演奏不完的钢琴曲……
名字叫做Dolannes的旋律……
…………
黯然销魂0000
Jan/18/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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