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问了几个问题,双方分别作了回答,然后开始了法庭调查和举证、质证。被告方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当我拿出从福建调查取回的几个证据时,对方均予否认,但否认的理由又似乎不是那么明确和充分,而对其他证据,由于真实性均无异议,各自就证据作用分别谈了一下各自的观点。在我举证的整个过程中,对方律师似乎在向在场的二百多人说明这样一个态度:否定一切。
尤其令人气愤的是,当我列出索赔账表,拿出差旅费这一项的几本票据时,对方的女律师手拿我们的票据发表意见说:"对这些票据的真实性没有意见,确实,原告来过北京几次,但是,这些票据中有不少飞机票,是陈梅金和其他人一起来往北京和福建的机票,我们认为这些费用不能据此计算,因为大家知道,中国的各个单位出差办事的规格是有标准的,我认为他们来北京和三菱公司协商不够坐飞机的级别。"
不听则已,听完,还没等法官发话,我便气愤地反驳到:"就日本人够坐飞机的级别,咱们中国人就只能坐火车或者走路,咱们中国人就比日本人低一等是吗?"
法官没有阻拦我的激动,底下旁听席好像有点骚动,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接着,我们请求证人刘文彬出庭作了证。
中间休了一会庭。这时,熊易过来对我说:"今天好像形势对你们不利。"我忙问:"怎么啦?"
他说:"我们在下面打听的,尤其是日本方面的那个样子,好像他们能赢。"
"是吗?"我百思不解地问。
"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待会儿看看。"熊易回答说。
期间,记者们纷纷过来跟我要材料,并说回头要采访我和陈梅金,有两个当时就把我叫到外边走廊进行了采访,陈梅金也被几个记者围在中间,只见她边哭边说。
等再次开庭,已经到了法庭辩论程序了。首先还是我发言,我引用了旧的《产品质量法》第八、十四条,《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七、十一、十八条,结合我们的有利证据,主要是死亡证明和交警、法医证明,说明了这样的观点:生产者生产的产品应当符合保障人体健康、人身安全的最基本的要求,不应存在此种不合理的危险,而本案却实际发生了此种危险并造成人员死亡,生产者应当承担责任,另外,我引用旧的《产品质量法》第三十四条,说明挡风玻璃爆炸时的震动力大小没有什么标准,因此应当符合保障人身安全的基本要求,现在就算外力导致玻璃爆炸,又不是外力直接作用到人,是玻璃爆炸的震动力将人震死,可以说明该产品为缺陷产品。最后,我提出,即便是双方对造成损害都没过错,根据《民法通则》132条规定,可以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由原被告双方分担民事责任,也就是说本案至少应当适用公平责任原则。
而对方还是那些理由,但是提出,林志圻的死亡证明所说的爆炸震伤在医学上没有这样的名词,没有哪种伤叫爆炸震伤。还说就此她已咨询了许多医学专家。
对于这样的狡辩,真叫人气极,我连忙问:"你有什么根据吗?"她回答说:"我拿什么根据?"我又问:"你不是说咨询了医学专家了吗?"
"对呀,可这应由你们来举证呀?""好,回头我拿证据。"说完,我的余气却久久未能消去。大家所期盼的精彩法庭辩论就这样结束了。是不是精彩,我当时却没有太在意,只觉得自己有点余怒未消,尤其当审判长在总结双方的证据和观点时,我也觉出有点不太对劲。最后审判长说:"现在休庭,合议庭对本案进行评议,过一会儿进行宣判。"
什么!?今天就宣判?!我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大庭也开始乱了起来,拍摄的拍摄,采访的采访,抽烟的抽烟,议论的议论,不少记者也开始围着被告律师和王大雄及那个日本人采访,我和陈梅金也忙着回答各种提问。当被问及我方认为胜算有多大时,我说,我认为我们应该胜诉,开庭的情况应该很清楚。陈梅金则气愤地对记者说:"他们的律师真是胡搅蛮缠!竟然说没有爆震伤这个说法。"
约莫过了10分钟,法官们都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只见审判长一边起身一边大声说:"现在宣判。全体起立!"
我一手轻轻挪动着座椅,一手按在桌上,慢慢站起,然后双手紧握着一支钢笔,心理骤然间开始紧张起来,心脏也突然咚咚咚地跳得厉害,扭头面向宣判的审判长,仔细听着审判长所念的每一句话,并努力思索着揣测着最终的判决结果。当听到"本院认为,根据法律规定,公民法人由于过错侵害他人财产、人身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时,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紧接着听到"本案查明的事实不能证明被告三菱公司在林志圻死亡问题上有过错,林志圻的死亡与三菱公司无必然的因果关系",这"不能证明"四个字一出,我脑子嗡的一下,心想坏了!等整句听完,我的心跳马上停了下来,仿佛挨了当头一棒,顷刻间变得心灰意冷了。接下来,法官念的什么我都没听见,只听到"驳回原告诉讼请求",此时,我眼前的一切在一两秒种之内突然没有了任何存在,过了一会儿,等我定过神来,判决已经念完了。我转过头,看了看陈梅金,她也看了看我,只听见她喃喃地说了句:怎么会这样子。
然后是好几个记者在法官宣布闭庭时跑了过来,拿着麦克风对着法官问:"请问法官,本案汽车玻璃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破的?"
没有作出任何回答,法官便都迅速地离开了法庭。剩下的是,很多记者向被告席围过去,只听见那位女律师说:"我们对这个判决结果非常满意。"然后,几个记者朝我走过来,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陈梅金再也控制不住了,只顾哭泣,很久才能说上一句话"我要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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