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求胜心切日益强烈的时候,1999年11月16日下午,在朝阳法院本部三楼的法院,我们这个案件正式开庭了。
这一次林琴没有同来,陈梅金和司机刘文彬一起来的,刘文彬这次准备在法庭上作证。由于担心陈梅金情绪控制不住,身体本来就很虚弱,由在北京的林志钊的女儿陪同,来到芳草地朝阳法院三楼的大法庭。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几个月,怀着必胜的心情,我西装革履地走进大法庭,可是,等一进法庭大门,我顿时感到突然和意外,怎么法庭内来了这么多人,本来法庭就大得像个电影院,可里面依然挤满了人,有四五台摄像机架在厅内,仔细一看,来的媒体实在不少,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都分别来了两批记者,其他来旁听的也特别多,其中还有法官。这时,熊易见到我便走了过来,轻轻地说:
"万华,三菱公司也来人了,日本人,据说是北京事务所的头儿。"
"嗯",我随便应了一声,没在意他的意思,熊易似乎看出来了,赶紧补充说:"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不,他怎么来了,回头我还要采访他们。"
"没听说啊!没事,甭管他们,咱们开咱们的庭。"说完,打个招呼我便领着陈梅金走向里面的原告席上,这时,被告的两位律师也在对面坐定。我把包放下,将案卷材料、空白记录纸和笔拿出,放在桌上。猛然间我想到:对了,今天来了这么多记者,我们才通知了三四家,而且熊易他们《今日说法》早跟法院打招呼了,法院却没有通知,是我昨天通知的。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想到这,我急忙走到熊易跟前,轻声问:
"熊易,今天这么多媒体,谁通知的?是不是法院?"
"那还有谁,肯定是法院呗!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好好干。"他在为我鼓劲。
我说:"你放心,没问题。"便又回到了原告席。没去过多地考虑这些问题,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慢慢地环视了一下台下,在人群中,我发现王大雄先生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坐在右边靠前的位置上,这时听到陈梅金叫我:"李律师,一会儿开庭我肯定紧张,你要多帮忙。"
我说:"别慌,该你说的部分我刚才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吗?你主要是把事情经过说一下,别的我来讲,你想补充的你就说,但不要轻易乱说,你得看我的意思,想说什么你可以写在纸上,我希望你说什么,我也写在纸上给你看。"
"知道了。"说完她戴上眼镜,开始整理她的材料,我也转过身坐下来整理材料。我将起诉状、证据材料、索赔账表,以及整理好的我在法庭上要说的观点,尤其是这些观点的逻辑过程和相关法律规定,一一平放在桌子上,几张白纸和两支笔也已准备好,放在手下,准备随时记录对方所说的要点,记录我应反驳的意见和根据。然后,我环顾了一下整个法庭。这可是我平生以来最大的,也是最有影响和最有意义的一次开庭。我感到台下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我,不时地投来同情和支持的目光。我试了试桌上的麦克风,这时,几名法官庄严地走进法庭,书记员喊了声起立,待大家坐定,书记员开始宣读法庭纪律。此时,我看着审判席后上方悬挂的国徽,显得分外庄严和神圣,我的注意力和精神一下子集中了起来,脑子非常清醒,也非常兴奋。我没有丝毫的紧张,因为我对自己庭上的发挥是有信心和有把握的;而且我一直认为,只要判决被告三菱公司赔偿10来万元,就算是我的胜利;而我内心的估计是法院今天不会宣判,最终的判决日方至少应当承担50%的责任。因为,这个事件中真正玻璃爆炸的原因明摆着查不清楚了,三菱公司把玻璃拿走鉴定,现在拿回一堆玻璃碴子,又做不出原因分析,而最重要的是林志圻作为受害者坐在车里没有任何过错,又不是什么交通事故,就算双方都没有过错,三菱公司至少也应承担一半的责任。正想到这,书记员念完了,审判长宣布:"现在开庭!"
当介绍完合议庭的组成和回避事项后,审判长宣布:"下面由原告方宣读起诉状,对事实进行陈述,并就其诉讼请求和相应理由进行解释。"
我左手拿着诉状,用眼睛简单扫视诉状,面对审判席和旁听席,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发言。我方首先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然后我说:我方的诉讼请求是三菱汽车工业株式会社赔偿原告50万元人民币,包括丧葬费、误工费、交通费、差旅费、鉴定费、林德鑫的生活抚养费、受教育费等。最后,我将理由简要归纳为三条:一、林志圻是因被告生产的汽车玻璃突然爆炸,受爆震伤致死的,身体没有其他外伤。二、交警证明此事件不属交通事故,说明是汽车玻璃自己爆炸的,我方也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三、依法本应由我方证明玻璃是否有质量问题,但因被告的单方行为导致无法从技术上查清导致玻璃爆炸的真正原因,因此,责任在被告方。
我说完后,陈梅金就我的第三点理由分别作了一点补充,然后轮到被告方委托代理人的答辩。他们也没有完全照着答辩状念,主要也讲了三点理由:
一、两次鉴定是有效的,科学的结论均是说明玻璃是受外力所致爆炸,没有生产者产品质量的问题。二、事故真正原因没有查清,不应追究被告方责任。
三、原告应证明被告产品有质量问题,同时还应证明林志圻的死就是因为这一质量有问题所致。被告代理律师完全否认我方的诉状请求,当时还扬起手中的鉴定材料,言辞激烈地说:
"鉴定机构说得很明确,夹层玻璃自己不会爆炸,我们三菱公司的汽车玻璃本身就是夹层玻璃,不像中国汽车有的是什么钢化玻璃。大家都知道,日本的汽车是好的,质量是高的,这是公认的事实,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可以答应捐助慰问金1万元,但是现在这一万元也不可能再给了,我们分文不能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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