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童东城对卡车“说三道四”

　　千万不可小看十堰这个“小山沟”，这可是一个“出思想”的地方。

　　十几年前，针对中国忽视发展轿车，身为二汽总工程师的汽车界元老孟少农，在这里提出了汽车业的第一个“学级论”，“造卡车是小学水平，造轻型车是中学水平，造轿车是大学水平”，引起中国车界震动，又经媒体的广泛传播，成为中国发展轿车的一个巨大推动力。

　　去年4月，还是在这个“小山沟”，东风公司的杰出新秀副总经理童东城，刚刚由欧洲考察归来，对本刊记者俞劲松发表了又一个车业“学级论”，“造轿车是大学水平，造卡车是研究生水平”，经本刊披露后，再次在车界掀起轩然大波。今年5月，还是这个童东城，又提出“入世对卡车的冲击比轿车更大”，引起国务院领导的重视。

　　最近又在这个“小山沟”里，东风汽车公司主管商用车的副总经理童东城，详细对记者讲述了另一高见：入世后“土生土长”的卡车，比“吃洋奶水”长大的轿车更有希望。

　　建国以后很长一段时期，我们把汽车是单纯作为生产资料看待的，所以从上世纪50年代建设一汽开始，到60年代末筹建二汽，一直到70年代末筹建“三汽”(后来演变成重汽集团)，包括自己发展起来的南京和济南等汽车厂，考虑的清一色都是商务用车，即卡车。至于轿车，一汽虽然开发出了“红旗”，但始终没有形成工业化生产，上海牌轿车直到1991年停产，最高年产量也就是6000辆。卡车虽然开始时引进的是苏联的设备和技术，但很快就变成了“闭门造车”，东风公司，即原来的二汽，就是完全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力量建设的。

　　改革开放，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以后，轿车越来越多地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无论是政府主管部门、媒体还是普通群众，一谈汽车就是轿车，好像造汽车只是造轿车，卡车不值一提。跨国公司进入中国，瞄准的也是轿车市场，卡车成了人们不爱理睬的“丑小鸭”。

　　那时，中国汽车工业提出的“高起点、大批量、专业化”发展方针，其实就是轿车工业的发展方针。所谓“15万辆、30万辆经济规模”，对卡车，特别是重型卡车，简直是笑话。而轿车水平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就是世界冠军与业余选手的差距。要想“高起点”制造出与发达国家同一水准的轿车产品，除了全盘引进，别无良策。而且就是引进来，照猫画虎做还是要走样，所以才有了今天轿车工业全面合资的局面。因为大家都是拿人家的现成产品组装，所以谁干也都差不多，加之轿车价高利厚，所以就有了“散乱小”。都是引进、吸收、再引进，反复循环。童东城把中国轿车工业发展的路子，称作“吃洋奶水”长大的。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入世以后，中国轿车市场的竞争，实际就是中国企业背后的跨国公司之间的竞争，他们都会把自己最好的产品拿到中国生产。无论是谁胜谁败，中国人既没有太大的好处，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不引人注意的中国卡车业，走的却是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引进技术，自我开发，从无到有，滚动发展，在某些方面形成了自己的特点与优势。先是在一汽“解放”基础上开发出“东风”140，继之是“解放”车的换型改造，接着是东风公司引进康明斯发动机、日产柴驾驶室和变速箱等，经过消化吸收，嫁接改造开发，从装备到产品都是“土生土长”的。因而比较“服中国水土”，价格便宜，皮实耐用，加之长期以来建立起较为完善的营销网络，中国卡车市场长时间保持了国产车的一统天下。近几年，东风公司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今年1至9月，东风公司载重车销售了122080辆，比去年增长6.66％，其中重型车增幅达173％，月销都超过万台，回款率100％。全公司赢利20.6亿元，而去年全年的赢利是13.58亿元，以至当年他们的“老师”日产柴到中国来，看到东风卡车把他们的技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简直羡慕得要死要活。

　　但是由于这些年“重轿轻卡”，汽车行业的精力、资金过分向轿车倾斜，卡车投入严重不足，我国卡车业与国际先进水平的距离，不是缩小了而是拉大了。如果说上世纪90年代初与国际水平的差距是10年，那么现在就是20年。目前我国卡车采用的最先进的技术，还是东风公司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引进的系列总成，属于80年代初国际先进水平，如今人家已经换了好几代了。更要命的是，我们的大学课堂上现在讲授的还是上世纪50年代的原理，我们对欧洲生产的卡车发动机还不了解。

　　现在的世界卡车制造业发生了巨大变化，再也不是原来的“小学水平”，而达到了“研究生水平”。随着高速公路的发展，现在载重车吨位越来越大，马力越来越大，400—600马力很平常，配置越来越齐全、越来越高档豪华，里面彩电、冰箱、电脑等样样俱全，比轿车更讲舒适性。载重车运输半径达到1500公里，而轿车只是500公里。因此简单地说，轿车上运用的技术，卡车上都有体现，而卡车上运用的技术，轿车却不一定能用得上。而且无大修行驶里程越来越长，我们最好的车只有60万公里，而人家可以达到150万公里。入世后，如果国外二手车进来，就有可能将我们冲垮。捷克就是个好例子，入世前他们有两家卡车厂，年产2万辆，价格只有西欧产品的十分之一，品牌知名度也较高，捷克认为入世对他们卡车冲击不大，反而可以乘机进入西欧市场。实际情况却相反，在国外二手车的冲击下，两家厂现在已到了濒临倒闭的地步。所以童东城认为，入世后，受冲击最大的将不是人们最担忧的轿车，而是卡车。

　　童东城说中国的卡车和轿车“出身”不同，有不同的属性，卡车是真正的“中华牌”，发展的路子应该与吃洋奶水的轿车有所不同。现在国际卡车大公司并没有进来多少，就是进来了的，做得也不是很出色。现在中国的卡车市场，基本还是一汽、东风二强并立。入世后，卡车比轿车更有希望，我们不需要也不应该像轿车一样，全盘引进，完全否定自己；也不能“闭门造车”，完全自己开发。一方面要谨防“捷克现象”，尽力减轻国外二手车对我们的冲击，一方面要加快与国际载重车大公司的合作，缩小差距，提高自己的竞争力，最终要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合作不意味着单一的合资，也包括引进技术。童东城称，今后东风汽车公司的发展目标，重点不是做大，去争什么第一，首先是要做强，以强求大。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整车部分做强，零部件合作共用，建立全球采购、全球供应的概念，降低零部件采购成本，因为一个整车厂是绝对支撑不起零部件的经济规模的。(作者:程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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