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汽车总经理中组部大考 朱福寿胜出内幕

　　东风汽车总经理中组部大考引人关注，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28人参加笔试，筛选出10人，经过面试10进7，通过无领导小组讨论7进3，最后的3名候选由中组部进行审核确定，报由中央政治局讨论，结果是朱福寿。

　　《汽车人》杂志独家披露：中组部大考 朱福寿胜出内幕

　　《汽车人》记者：陈瑶独家报道

　　6月份，我们再谈4月份发生的事情，虽已经不再是新闻了，但此时，却是更接近新闻真相的最佳时机。

　　主角，朱福寿。

　　2011年4月12日，在武汉召开的东风汽车干部大会上，董事长、党委书记徐平正式宣布经中央批准、国务院下发的关于东风汽车总经理任命文件——国务院2011年4月5日决定，任命朱福寿为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试用期一年。

　　似乎，这不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在国资委推进央企董事会改革的进程中，东风汽车于2009年开启了10年以来最大规模人事调整序幕。2010年6月，当中组部、国资委任命徐平为东风汽车公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之后，空缺的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坊间一度传出可能人选。彼时，刚接任东风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裁的朱福寿，名列其中。2010年8月30日，东风汽车总经理一职被国资委宣布将从全球公开招聘，朱福寿获得的呼声依然很大。

　　长达6个多月的大考，中央和招聘单位多番考核，换来了这看似“意料之中”的结果，引发业界热议——既是全球招聘，何以最终胜出者仍为东风内部之人？“内定”的帽子，被扣在了东风汽车公司头上。就连香港某媒体，也对此下出结论：“这不过是中组部的一场闹剧。”

　　流言四起。只是但凡改革，总会经历阵痛。

　　从2003年开始至今，国资委已经组织央企进行了8次全球招聘高管行动，舆论的压力，国资委已经承受了8年之久。从由早期的央企副总经理职位再到2005年首次招聘2个央企正职高管岗位，再到2008年首度招聘2位中央直接管理的央企总经理正职岗位，央企高管人员的招聘呈现出了逐渐向“核心人员”靠拢的趋势。

　　尽管如此，但有数据显示，自2003年以来，在公示的122名央企高管人选中，51人来自于原企业或原系统内部，占比41.8%。57人来自具有国资背景的外部企业，占比46.7%，至于海归等海外人才，甚少能够入选。央企全球招聘，历时8年，始终脱离不了“体制”的束缚，故成为“改制”的最大诟病。

　　2010年，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之所以受到业界关注，不仅关乎央企改制，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过去的7年时间内，汽车央企一直未被纳入进程，如今，在国资委宣布将从全球公开招聘的20名央企高管中，东风汽车作为汽车央企的试点单位，且第一次公开招聘，就与中建、中旅、核电以及中纺5家央企一起，公开招聘“总经理”这样核心的正职岗位，这在之前的央企招聘中，前所未有。

　　“这次招聘不是东风汽车组织的，是国资委、中组部组织的，我们只是积极配合。出题者、考核者、最后的评委，都是来自行业和中央的，最后的入围者，不仅有东风人员，也有外部企业的人员。说我们‘内定’，简直是无稽之谈。”说到这个问题时，东风汽车一不愿透明姓名的高管甚是忿忿。

　　亲历者，是最有资格的发言者。为还原事实真相，《汽车人》逐一探访东风汽车总经理招聘过程中的相关人员。是作秀的闹剧，还是公平的选拔，是传统体制残存着毒瘤？还是革新传统开始亮剑？诸君自做评定。

　　“森严”的小院 

　　2010年10月22日，星期五。长春。一汽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李长江接到当地组织部部长的电话。

　　“电话那边说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下周一(10月25日)中组部有点事，让我去做一个专家，我问他干什么，他也说不知道，只是说时间可能会挺长。”模糊的指示，让李长江有点纳闷。“三五天还行，要让我呆太久那可不成。”由于已经安排下周要出国谈判，他本想拒绝，但组织部长只留下一句话，临近周末，无法更改人选，他只需第二天等待中组部北京来电，具体安排其进京的时间和地点，“又不告诉我，搞得好像暗号接头似的。”

　　来自北京的电话第二天就打给了李长江，仍然想拒绝，但对方严肃的语气让李长江感到事情的重要性，他接到的指示只有两点，一是周一(10月25日)早上9点半到南苑机场附近的某地集合，二是无人接机，车辆自行安排。

　　考虑到第二天尚有好几个会待开，李长江特意向对方申请周一稍晚到京，安排好工作后随即赶到，事后看来，这也算是他享受到的惟一“特殊照顾”。当10月25日从长春赶到北京之时，已是夜幕降临的10点钟。李长江来到了指定地点，南苑机场附近一个不起眼的院子。他所看到的，是紧锁的铁门，站岗的武警。中组部通知到的所有人都已从各地到达，穿戴严肃的安检人员一直等待着最后的到来者李长江。随身携带的行李从箱子被倒了出来，衣服一件一件地抖开了检查，手机被收走了，电脑被加密了，这让他想到的只有两个字——“森严”。

　　但更让李长江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森严的院子里，自己整整待了足不出户的42天。吃饭在指定的食堂，散步在指定的区域，严密的监管也无法随意走出房间，只有一个内部专线电话供紧急联系之用。北京的寒意来得太快，没想到会在京待如此之久的李长江，不得不托人从长春带来御寒衣服，带来衣物的同事被拦在了门外，而这些衣服同样经历了“比机场安检更为严格”的检查待遇。

　　这一切，源于李长江彼时身份的特殊。

　　到京的当晚，他才被告知，自己将与长安集团总裁助理、江铃控股常务副总裁袁明学组成二人出题小组，为中组部2010公开招聘的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出题。当过铸造厂厂长，做过解放公司总经理，总管过全厂工作，又有资本运营经验？?李长江丰富的履历，在中组部看来，是此次汽车行业公开招聘出题的最合适人选。“小袁比我年轻，但业务素质很过硬，我们一老一少搭配，很和谐。”李长江这样说。

　　由于中组部此次全球公开招聘13名央企高管，按照原则，每两人组成一个待聘职位的出题小组，所以，在那个不大的院落里，如李长江和袁明学这样的出题专家共26人。

　　“不算中组部和国资委的监督人员，我们有26个专家，还有17个工作人员。这些工作人员级别不小，都是各省委组织部的考评中心主任，负责我们的工作人员就来自四川省委组织部。而且，此次考核的还不仅是行业，中央专门从北京外国语大学抽调了4名外语老师，负责外语考卷的出题。”李回忆。

　　事实上，在专家们到来之前，相关工作人员已经为此次全球招聘悄然忙活。他们需要收集材料，就招聘职位对招聘单位的干部做大量访谈。以东风汽车公司为例，他们要知道，公司的现状是什么？不足在哪里？在东风人的心目中，什么样的人才能当总经理？需要总经理怎么干？而这些，都将整理为准确的资料，成为招聘的重要依据。

　　东风汽车运营管理部部长杨少杰在谈到此事时，对《汽车人》竖起了3根指头，“3次，中组部找我谈话就谈了整整3次，而东风集团部长层级的干部都谈话了。

　　如是，进入到南苑机场这个院子里的人，全都历经超出想像般的安检与监管，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李长江很快就对自己此次所行之事有了判断：这将是一场极高规格、极度保密的重大考试，不容丝毫闪失。

　　事后，他些许调侃地对《汽车人》这样说“真的就像是‘双规’了一样，就连我空闲时能够听听音乐的MP3也都被扣下了。电脑加密后原来的东西全都打不开了，只能用中组部给我们的U盘看学习资料，我跟他们开玩笑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关我40多天。”

　　干什么，考什么

　　进入这个院子，并非马上着手出题，一切都还需要一套标准与方法。当所有出题的专家都到位之后，仅动员工作，中组部和国资委派出的人员，就做了整整两天。毕竟，“软禁”的滋味，不那么好受。而且，当所有考试结束之后，专家们才能够恢复“自由之身”。

　　接下来，是更为枯燥但又必须投入200%精力为之的事情了。

　　代表中组部与国资委的资深专业人员，对26位出题人进行授课，告诉他们必须遵循的命题程序、命题方法和命题构思，为了保证大家能够更好地理解，26位专家甚至充当了考生角色，模拟了考试的全过程。

　　尽管此次公开招聘的岗位，涉及汽车、建筑、核电、航天等不同行业，但考核流程统一，即前期准备、职位访谈、报名及资格审查、考试测评、考察遴选、研究决定、社会公示、人选聘用等基本程序。而考试测评作为其中重要的一环，则分为笔试-面试-无领导小组讨论3个步骤，李长江与袁明学，正是需要为这3个步骤制定出有分量的考卷。

　　前10天，这一老一少搭档，铆足了劲去看东风汽车所有的资料，尽管同处一个行业，但因具体的企业有具体的情况，必须尽可能地了解，去深入，才能尽可能保证考试的专业性。于是，有人为此担心，仅这几天，能否完全了解东风，能否保证考题的专业性？

　　2010年，中组部、国资委对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的描述是：“了解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熟悉汽车行业的相关政策法规，掌握相关行业发展动态和方向；熟悉大型企业集团的组织和运作模式，具有国际化企业的管理能力和资本市场运作能力；具有5年以上大型汽车企业管理工作经历；具有大型中外合资企业和海外上市公司经营管理经验者优先；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

　　这也意味着，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不仅仅是需要对东风汽车有深入的了解，更需有广泛的行业知识、宏观的战略视野以及丰富的实战经验。

　　要制定一份符合如此高标准的考卷，熟悉东风汽车仅是第一层面，出题者必须要有对汽车行业全局的认知，李长江与袁明学，责任重大。

　　“干什么，考什么。这是中组部部长李源潮一直强调的选拔干部重要准则，也是我们这次出题的基本原则。”李长江告诉《汽车人》。

　　细究这简单的6个字，内涵并不那么简单。

　　2009年9月，中共中央组织部颁布历时两年修订后的《党政领导干部公开选拔和竞争上岗考试大纲》，尤其强调了要围绕选拔职位的工作职责和工作实际命题，突出检测分析和解决领导工作中实际问题的能力，也即明确考实际能力，而非考理论。按照李源潮的话来讲：“干什么、考什么，把考试和考察更好地结合起来，全面准确地了解干部的德才表现和工作实绩，防止选用夸夸其谈的‘马谡’。”

　　“其实，中央重点是在5个能力上选拔干部，即决策能力、协调能力、经营能力、自主创新能力、团队建设能力。”李长江表示，此次出题在把握“干什么，考什么”的原则下，也凸显了这五大能力。

　　学习，讨论，商量，初稿，审题，修改？?在那个监管严密的小屋里，李长江与袁明学只能从中组部和国资委专供的U盘里查找行业信息与东风资料，因为加密的电脑对其他U盘根本不予识别。

　　“所有的资料中组部都在那个U盘里准备好了。我们俩天天讨论，一轮一轮的考究，审题专家也分成了两批，一批是笔试审题专家，一批是面试和无领导小组审题专家。差不多四五轮的时候才拿出来，我们看着也算是像一份考卷了。当然，还不是完全规范，有校对老师来看文字通顺不通顺。”李长江回忆。其间，东风汽车副总经理欧阳杰作为审题者之一，也被“软禁”在小院一周左右，毕竟，东风汽车总经理的招聘，关乎这个企业的未来发展，考题必须需要内部高层管理者参与。

　　“既然反复地出题审题，那么初稿一轮一轮地出，不怕相关信息泄露吗？”

　　面对《汽车人》的疑问，李长江坚决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为了保密，打印出来的题审完就销毁，就连服务员进来打扫房间，都有专人看着她不让把碎纸扫走。我们光是碎纸机碎完的废纸，就装了整整8个麻袋。”

　　正是这样层层把关，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的考题终于出炉了。

　　笔试题共100分，其中，10道选择题共10分，10道判断题共10分，4道问答题共80分；面试题分为5道题的陈述以及回答评委们的自由提问；无领导小组讨论则是给出一个企业未来发展的多项选择，由考生自由阐述观点并最终得出企业的发展方向。

　　“我们不只选择了东风的案例，还有一汽的案例，长安的案例，上汽的案例，奇瑞吉利的案例，因为不允许编，考题本身都是真实的。包括数据，都是从企业公开的年报上摘录的，不允许有误差。”李长江补充说。

　　残酷的36%

　　2010年11月4日凌晨，南苑机场附近的这个小院来了两辆警车，像押运钞票一样，全副武装地将考卷装车运走了。

　　而通过中组部与国资委对报名人士资格审查确定后的所有竞聘者，在前一天晚上，已经被“软禁”在北京市委党校的房间里，手机、U盘、电脑？?一切电子设备没收，与外界的联系中断。竞聘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的28名人员，也将迎来第二天的笔试。按照程序，这28名人员，将通过笔试筛选出前10名，通过面试10进7，通过无领导小组讨论7进3，而最后的3名候选人，将由中组部进行审核确定，报由中央政治局讨论。

　　那一天，考试在8点整准时开始，监考官与巡场者早已到位，竞聘者们由专人领进考场，埋头答卷整整3个小时，整个考场只只听见沙沙的笔触声。由于题量很大，事后，有人开玩笑说：“很久都没写过这么多字了。”

　　3个小时，看似很长，实则很短，要在3个小时内，对整个汽车行业以及东风汽车做出精辟的阐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61岁的李长江都说：“我干了一辈子汽车，不敢说自己全懂汽车，但这次出题，可以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懂了，我们也是根据这些要求来出的题。”

　　28名竞聘者，28份考卷，每份答卷都是16张8开大纸，相当于每人交上了一本不薄的“文集”。中午11点，笔试结束，28份“文集”迅速密封，由警车押送回南苑机场，李长江与袁明学此时的身份，则由“出题者”变为了“阅卷者”。

　　从题面来看，20道选择题，考察的是竞聘者对整个汽车行业、对国家的法规政策的了解，按照李长江的说法，这实际是考察大家的知识面，甚至细微到数字的选择，根本没法事先复习，其中有道选择题是这样，按照国家汽车产业调整与振兴规划，2009-2011年，自主品牌与新能源汽车要占到总产量的多少比例？如果不是对产业政策非常熟悉，是无法从4个选项中选出正确答案。即使是蒙答案，也不可能20道题都蒙对。

　　“密封阅卷，我们不知道是谁的考卷，你要从潦草的字迹中判断是谁也不可能。但有人这20分选择题才得了2分，3分，而最高的是得了17分，所以这个人很厉害，知识面很广，我老佩服他了。”李长江如此评价。

　　如果说选择题与判断题还能够撞运气，蒙对一两道，那么4道论述题，则是真正的“验金之石”，80分的分值，足以说明其重要性。 但由于是主观回答，这也对参考答案的制定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我们也感觉压力很大，所以都很慎重，包括像自主品牌的定义，电动汽车的标准，都是参照国家产业政策和发展纲要。”李长江与袁明学在出完题后，经过反复推敲并与审题专家配合，前期制定出了一套参考答案，在笔试完毕后，又根据具体情况进行了小幅度的调整。“如果说一道题的答案有异议，28名考生的答卷趋于一致，我们就可能会倾向于考生们的说法。不过基本上，最终参考答案没有太大问题。”

　　4道大题中，一道最高25分的大题是如此阐述：当您在担任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之后，准备如何对东风汽车进行构思？如何进行整体战略规划？

　　此题看似简单，也在大家的意料范围之内，但这并非让每个人侃侃而谈，因为无论是按照国家对国有大型汽车集团的规划，还是东风汽车集团已经制定的发展方向，即使是自由发挥，实际也是在一个划定的范围之内。

　　“东风徐平董事长早已做过‘三个东风’的战略愿景阐述，永续发展的百年东风，面向世界的国际化东风，在开放中自主发展的东风。作为未来的总经理，必须得按照这‘三个东风’的发展思路去做，你要跑题那是不行的。”

　　李长江解释，诸如“三个东风”的战略愿景，“十二五”规划？?就是划定的答题范围，具体怎么做，则需要竞聘者根据东风汽车的现状，发现优势和不足，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进而阐述自己的观点。比如东风刚刚起步的自主乘用车事业，这是业界公认的东风“软肋”，未来如何强化？

　　别认为这是刚愎自用。稳定的战略方向，正是一个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石。如果随便更改企业既定的步骤，所谓的“创新”，就成为一种“破坏”。正如东风汽车某内部人士向《汽车人》透露的那样：“东风汽车总经理一职，实际是企业重大战略的推动者和执行者，他更重要的，是要让大家能够理解企业管理层的工作，能够让大家共同围绕公司的战略目标去努力。”

　　当然，仅仅是考察对东风汽车本企业还不够。另有一道题，则借鉴了长安汽车整合中航汽车业务(昌河／哈飞/东安动力)的案例，向竞聘者提问，如何解决兼并重组过程中复杂的人事关系、产品关系、投资关系等，并帮助被重组的企业未来更好发展？

　　“中国汽车界的整合大潮才刚刚开始，虽然全球都还没有多少成功的整合案例，但按照国家规划，未来汽车业的兼并重组是大势所趋，作为国有大型汽车集团，都不可避免会充当整合者，我们就是希望考察竞聘者对这个问题的理解，以及对资源的协调整合、对团队的建设能力。”李长江说。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纸上谈兵”的形式，结合真实案例的考核，虽然不能100%的体现某个人的能力，但根据“干什么，考什么”的原则，所有的试题都有据可循，有实战经验的人则更能阐述出最准确的观点。

　　同为东风汽车系统之外的两名竞聘者，对于此次的考题，他们的统一感受，即“题出得很好，针对性强，理论与实践的结合。”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道题，是说企业的兼并重组会遇到什么问题，如何实现协同发展。我回答了3点，一是要有一个正确清晰的战略，为什么要重组这个企业；二是要搭建一个优秀的班子，以执行战略；三是集团一定要给被重组的企业以全力的支持，我说对被重组的企业一定要高看一眼，因为他们员工的心态需要很长时间去磨合，而且被重组的企业困难会很多。”其中一人说。

　　另一人也表示：“这次东风招聘，肯定要对东风汽车有所了解。比如问对于十堰基地和武汉基地如何实现协同发展，尤其十堰是东风的老基地，相比外部的人，东风人更了解情况。”

　　李长江坦言，自己与袁明学在阅卷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扣分有点“狠”，但要从28名竞聘者中选出前10名，这36%的选拔比例本身就很“残酷”。

　　如此，阅卷则成为一件艰难的工作。不仅在于对每道题的答案严格把关，加之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对每道题进行阐述，竞聘者的字迹都很潦草，存在辨认难度，但李长江与袁明学硬是把每个人的答卷反反复复看了3遍，因为“不能埋没别人的成绩，要让有为者有位”。

　　28份考卷，他们用了整整3天时间才完成判分，而一旦确认分数，两人签字，并通过固定的电脑用内部邮件发送到中组部存档。最终的结果，最高分85分，而巧合的是，前10名的成绩都高于60分，均在及格线上。

　　到此，也还不能算是第一轮笔试的最终结果。中组部在收到竞聘者的成绩之后，特意通知李长江与袁明学，将第11、12和13名的考卷再审一遍，并与第8、9、10名的考卷进行对比，“不能让人委屈，也担心判错。相差一分，都有可能进不了前十。”李长江把那几天阅卷的感受归为一个字——累，但这并非抱怨，因为简单的分数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

　　百人评审团

　　《汽车人》独家获悉，除了东风汽车公司内部人员积极报考之外，一汽集团副总经理秦焕明、许宪平，一汽-大众总经理安铁成，一汽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天津一汽夏利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刚参与报考。一汽轿车总经理张丕杰，原本也提交报名申请，却因突发阑尾炎，不得不退出这次考试。

　　而在长安集团，董事长徐留平在接到《汽车人》的电话时，也明确表示，为了响应中央号召，组织安排核心高管12人参与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职位的报考，这个长长的名单中，包括长安汽车副总裁宋嘉、杜毅、黄忠强，任强？?

　　再看隶属地方的广汽集团，尽管此前有传言，广汽集团董事长张房有参与了竞聘，但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却告诉《汽车人》，这不过是空穴来风，真正竞聘者为广汽集团副总经理、广汽长丰总经理付守杰。

　　毫无疑问，从这些报考人选来看，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全球招聘，已经不仅仅是单纯某个企业的人才需求，对于中国汽车界，从人才选拔和体制革新而言，都是一件头等大事。

　　距离笔试时间将近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竞聘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的前10名人员，分别收到中组部与国资委的联合通知，进入到下一轮的面试和无领导小组讨论考核。

　　至此，10强名单才最终揭晓。东风汽车公司入围7人，分别是东风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裁朱福寿、东风汽车公司党委常委周强、东风股份总经理卢峰、东风商用车公司党委书记李京桥、神龙汽车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康理、东风汽车新能源事业平台总监黄兆勤、东风乘用车公司副总经理李春荣。而东风系统之外的3人，则是一汽王刚、长安任强、广汽付守杰。

　　李长江透露了一个细节，在分数出来拆封试卷之后，他们也才发现每一份考卷上只有考生的考号，而无名字。“考试真的很公正，我即使想帮内部的人，也没办法。所以，你现在问我是哪10个人入选了，我具体都不是很清楚。”

　　又是一场比“机场安检”更为严格的检查，10名汽车竞聘者，与其他行业的入围者，在面试的前一天晚上同样被“软禁”。地点，北京国际会议中心。

　　无法知道，这上百名面试者，有多少能睡个安稳觉，但他们都在第二天凌晨6点被叫醒，7点钟在中心楼下的操场集合。某参与者这样描述当天的场景：“十几名礼仪小姐举着写有企业名字的牌子，竞聘同一职位的人站成了一排，站好之后，由礼仪小姐举着牌子领我们去会议室，不同岗位在不同的房间，就像是运动员入场一样。大会议室外的楼道和大会议室内都站着武警和保安，进去了就不能出来，没有人敢随便说话，也没有人随便乱动。”

　　上百人，都要在这一天，共同接受面试，可以想像，工程量何等之大。竞聘同一企业同一岗位的10名考生，自觉地按照之前的抽签顺序依次坐下，接下来惟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上午8点，各位面试人员，被通知面试。分别由来自中组部和国资委的两名工作人员，一前一后，“押送”着进入指点考场。楼道笔直站立的武警和保安，面无表情。进到考场内，至少40人以上的评委阵容，着实让人震撼。

　　9位主评委，尽管考生们不是全部都认识，但能让大家统一叫上名的人，足以证明这个阵营的权威性，除东风汽车公司董事长徐平是主考官外，其余8人均为东风外部人员，包括工信部部长苗圩、国资委副主任金阳、吉林省常委常务副省长竺延风、一汽集团董事长徐建一、长安汽车董事长徐留平？?

　　左右三排，则是来自中组部、国资委以及东风汽车公司的现场评委。不仅如此，整个面试的过程，由摄像机全程摄录，同步传送到位于武汉的东风汽车公司，还有多达50人的东风员工代表，通过视频参与评分。

　　换言之，一个竞聘者，将接受近百人的面试。1：100的形式，且规格之高，对于任何人都会是一种心理上的考验。

　　每一位面试者都感受到了此般强大的气场。站在考场的正中间，前方的电脑开始倒计时，按照规定，此时，竞聘者将对自己所要竞聘的岗位自由演讲，限时10分钟。“本来当时接到的通知是陈述竞聘报告，但进到考场后却变成了演讲，也就是脱稿发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竞聘者坦承。

　　事实上，在近年党中央与国务院对领导干部提出的素质要求中，语言表达能力已经明确为一项基本功来培养。此次央企公开招聘，也体现出这一点。当然，也正如上文所言，干部选拔得杜绝夸夸其谈的“马谡”，所以，在竞聘演讲完成之后，竞聘者需要就规定的5道题做出观点阐述，限时35分钟，这同时兼顾了语言表达能力与业务素质能力。

　　大屏幕上，5道题一一出现。首先由主考官徐平简单陈述考题，之后要求竞聘者逐一回答，考生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先思考后答题。

　　5道题中，有些题目与东风公司的结合比较紧密。比如，东风在广州早有与日产合资的轿车基地，现在武汉又建有自己的自主乘用车基地，在新基地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老基地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如何解决？如何实现同步发展，和谐发展？包括产品升级换代，员工收入水平等。

　　也有涉及行业重大发展课题。比如，有些媒体说，大型国有汽车集团热衷于搞合资，自主事业发展缓慢，作为竞聘者，对此是如何看待？

　　在回答完5道问题后，则进入9名主评委自由提问环节。从演讲到回答5道问题再到自由提问环节，整个过程同步传送到了武汉，50名随机抽取的东风代表同时进行评审。“我们早上7点就来到会议室，中组部和国资委专人监督，每个人都是相隔3米在打分，是不允许交头接耳。除了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间，我们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天。”参与打分的东风某员工代表这样说。

　　结束一轮面试之后，该面试者未能获得“自由”。同样是一前一后的专人带领，但并非原路返回，而是来到了另外一间会议室，门外和楼道，依然是严肃的武警保安站岗。直到中午12点，已经结束面试的人员，才由礼仪小姐举牌带路，专人带去食堂吃饭，随后送回到自己房间，不允许随便出入。因为，下午等待面试的人，即将开始接受考核。

　　“连吃饭都是错开时间吃的，所以答完的人和没答的人不可能见面，面试的细节和那5道题也是不可能泄露出去，我们只能一直坐在里面，那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面试者说。

　　寻找组织者

　　面试，在第二天清晨有了结果。未能进入下一轮无领导小组讨论环节的竞聘者，当天随即离开。

　　来自东风汽车的5名入围者，与东风系统之外的王刚、付守杰，共同竞聘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由9人评委组选出3个名额，再交由中组部和国资委考察决定。

　　所谓无领导小组，即是由一组应试者组成临时的工作小组，针对一个模拟的案例，通过讨论的形式，最终提出解决方法。由于这个小组是临时组建，并不指定谁是负责人，目的就在于考察应试者的表现，尤其是在团队工作情景中与人际互动相关的能力表现，包括人际沟通、组织协调、团队合作等，同时也可以考察其分析判断和语言表达等方面的能力。无领导小组论将自主形成3类角色：组织者；时间控制者以及记录者；参与融入者。实际，近年在央企的公开招聘中，已经多次采用这类人才测评方式。

　　“通过无领导小组的方式，很容易发现人才，他的水平，他的素质，他的专业性，在大家讨论的过程中就无形地显示出来。”李长江评价说。而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一职，无疑需要一个推动力和团队建设力极强的“组织者”。

　　这将是7人之间的唇枪舌战。模拟案例如下：

　　某大型集团，通过之前的发展有了很好的原始积累，但由于主业集中在钢铁这一传统产业，不仅面临越来越激烈的竞争，企业利润率也受到考验。现在，实现上市之后的企业，有了更多的资金来源，面临着战略转型的多重选择，包括到国外租地种地，发展外向型的新兴农业；收购国外的矿产；发展新能源汽车核心零部件？?请讨论出适合该企业未来发展的最佳方案。

　　按照规定，有50分钟时间供7名竞聘者看题思考，随后的一个小时内，每人用3分钟时间陈述自己的观点，也即21分钟后，再进入抢答环节，限时一分钟，剩下的时间，则由大家集中讨论出最后的结果。

　　当天的某参与者，将这个无领导小组形容为“企业的战略研讨会”，讨论的结果就是要给企业的董事会、经管会提供重要的决策依据。“在我看来，这个过程要把握两个重要原则，一是要将自己的观点表达清楚，二是要善于倾听大家的意见。尤其是后者，因为最终要达成的意见可能并不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是有没有能力组织大家形成一个良好的讨论氛围，提高决策效率，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长江也表示：“如果没有过强的组织能力，无法掌握会场的形势。也许有人说完自己的观点后就停住了，但有人却会表现相当活跃，懂得以理服人，带领整个团队。这一两个人最终会脱颖而出。”

　　至此，东风汽车总经理一职的公开招聘，算是画上了一个暂停符。朱福寿、周强、付守杰，3人胜出。而随后中组部与国资委对其3人的考察遴选，甚至是中央政治局的研究决定，已是更高层次，我们无法知晓具体细节。惟有将我们所了解到事实，真实还原。

　　并非说只有考试才能选拔出优秀人才，此次没有参与者以及报名者，同样不乏优秀人才。但必须肯定，如此高规格、严监控考核模式下胜出的前10名，实至名归。而一汽集团王刚、长安汽车任强、广汽集团付守杰，作为东风外部竞聘者，过关斩将，实属不易。尤其是进入前3甲的付守杰更被誉为是一匹“黑马”。

　　尽管时隔半年了，但最近，当李长江出差途中偶遇主评委之一的竺延风，两人在聊起面试结果时，这位曾经的一汽少帅对李说了一句话：“朱福寿要略好于其他考生。”

　　一个企业的主要领导，对于企业的未来发展太过重要。而作为中国经济重要支柱的大型央企，是不会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去演绎“闹剧”。当这场中国汽车界首次全球招聘正职的大幕在东风汽车公司落下时，东风汽车公司已经树立了一个可参考的“样本”，下一场体制的革新，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