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文：您分析了造成通用今天困难处境的几个原因，我认为，首先，一个关键判断非常值得关注，即汽车行业是一个资本密集型行业，在汽车业的运行过程中，需要大量的资金。这次金融危机的特性，就是造成一夜之间现金流短缺，资金链的断裂必然会给汽车行业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其次，通用汽车在这一百年中，也累积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有通用自身的原因，也有整个美国社会经济的原因。第三，通用是一个全球化的公司，但全球化也会是一把双刃剑，通用因为全球化受益，同时也在全球化中受伤。

　　此外，也有人指出，通用公司创造出很多的第一，在业界保持了多年的领先地位，但一直没有走出斯隆当年领导通用公司时的管理框架。是否因为通用公司的管理理念、管理机制没有根据现实的变化进行及时的调整，才导致通用今天的困难？

　　甘文维：关于斯隆，其实在他创建了自己的管理体系之后，通用公司已经多次对他的这套体系进行过修订，但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先听听您对斯隆的理解。

　　李庆文：首先，斯隆是一个优秀的管理学家。由于他的实践，最后使得管理成为了一门科学，他的最优秀之处在于建立了一个组织体系。第二，斯隆是汽车行业实现全球化的开拓者，他推进了通用的全球化发展。第三，斯隆对通用公司产品线的建立贡献很大，他使通用公司产品品牌之间的分界非常清楚；第四，斯隆的管理思想具有非常强大的整合能力。

　　我们想了解的是，当年通用公司能够产生斯隆这样优秀的管理学家，今天我们该如何继承和发扬斯隆的管理哲学？斯隆的管理哲学，在今天这个时代，如何才能有新的突破？

　　甘文维：您分析得非常好。斯隆管理哲学主体是非常清晰的，其管理艺术主要体现在不同的执行方式上。今天，体系得以执行的外部环境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举例来说，一个大型的跨国公司，仍然需要一个完善的体系和制度来管理世界各地的不同公司，而斯隆的多品牌定位和清晰的产品线结构还仍在全球运用。比如在中国，你必须要有多品牌，因为中国消费者收入情况和购买力区别非常大。你不可能向不同的人群销售同一个品牌，你不能把通用五菱之光卖给凯迪拉克的买主，也不能把凯迪拉克卖给通用五菱之光的消费者。

　　今天的世界相比斯隆时代，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最大的一个变化是，全球化使世界变得空前开放，所以我们更需要一种有效的机制来协调各个区域间的不同业务需求。当年斯隆管理通用的时候，世界是隔阂的，所以在每个业务区，企业都有自己的品牌。企业单独设计适合这一市场的产品，并在这个市场内进行单独运作。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两件事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是消费者对价格的预期；二是企业为了能够获得当地政府的注册许可，必须满足当地的需求，注重产品的本土化。所以，在目前情况下，当你研发一款新车的时候，你必须要先有一个基本的需求，这种需求的特点是具有普遍性，适用于世界任何一个市场，同时你还必须满足各个市场不同的需求。

　　斯隆的多品牌战略，以及他集中研发等管理思路仍然是我们的基础思路，但是，面对我刚刚提到的那些变化，需要执行者更灵活地来运用他的这套理论。比如说，我们在研发一款新产品的时候，会在全球很快普及这款产品。我们不会浪费人力、物力，在不同的市场研发不同的产品。我的责任是告诉世界各地的研发人员，中国市场的特殊需求是什么。这样，在集中研发的过程中，产品设计人员可以有针对性地把中国的需求元素加入到产品中。

　　我不认为斯隆的哲学本身需要改变，需要变化的是我们应该根据新的变化运用这套理论，并使其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

　　汽车业仍然是有前途的产业

　　李庆文：通用在最近提交给美国政府报告中着力提出，汽车业在21世纪是有希望的，仍将会是一个成长性的行业，不会是夕阳产业，而通用公司在这个成长性的行业中应继续扮演重要角色。那么，在您看来，这种成长会表现在哪些方面？未来成长的方向是什么？成长的重点在哪里？在这个困难时期，明确这些问题的答案，才能够让社会对汽车业充满信心。

　　甘文维：谈到汽车业的成长性，首先我认为，应该看新兴市场。在这些市场中，汽车工业仍然比较落后，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比如我们经常引用的千人汽车拥有量的数据，在成熟市场中已经相对饱和，但是在新兴市场中，千人拥有汽车的比例通常只有40辆左右。

　　第二，从汽车文化的角度来说，汽车是一个让大众自由行走的工具。它使人们得以摆脱地域的束缚，从一个城市轻松地到另一个城市。汽车能够带给大众自由生活的感受。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这也是汽车业能够保持成长的推动力。

　　第三，在去年金融危机发生之前，也就是在全球汽车行业出现销量下滑之前，事实上全球每年的销量都是平稳上升的，所以汽车行业现在遇到的危机，并不是行业自身的危机，而是正常的生产秩序被暂时的困难所打断。这个行业的成长性仍然是存在的。

　　在这样一个有前途的行业中，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家企业占据领先者的位置。我认为美国通用应该有能力成为这个行业的领跑者。

　　李庆文：那么在您看来，汽车行业的成长点是什么呢？

　　甘文维：我认为，新能源汽车和其他使用新技术的汽车产品将会是未来的成长重点。各国政府都希望提高自己国民的生活质量，减少交通拥挤、污染等。同时，很多国家都在寻找能源的替代方案，以此来摆脱对石油的依赖。

　　通用在这些方面也投入了大量的研究，比如我们对电动车的研究。另外，针对拥挤的城市交通环境，我们也在研究，汽车如何可以改变自己的形状来适应城市狭窄的空间。

　　我们了解到这些变化的重要性，也了解到中国市场对这些变化的需求，因此在中国，我们也一直在和政府以及各种机构沟通，在替代能源、未来车型设计等方面进行合作，以便抓住汽车业的成长点，抓住机会。

　　李庆文：通用汽车公司在中国的表现是成功的，这一点有目共睹。我们预计通用在中国的成功将会给公司带来更大的贡献。现在通用在中国市场的销量占整个通用公司的10%左右，我相信这个比例会很快提升。甘文维先生将在中国创造自己职业生涯更大的辉煌。

　　甘文维：谢谢。中国对我们来说不仅意味着盈利和利润，中国有非常多的人才，我们希望能够越来越多地使用中国本土的优秀人才发展汽车业。

　　战静静 整理 摄影

　　嘉宾小传

　　甘文维(Kevin Wale)，澳大利亚人，毕业于墨尔本大学，曾在通用汽车学院深造。自1975年进入通用汽车公司以来，曾先后任职于霍顿公司、通用汽车亚太总部，在财务、销售、市场及售后等多个部门工作过。2005年5月，甘文维开始任通用(中国)总裁兼总经理，负责通用汽车在中国包括内地、台湾以及香港的业务。他在此前的职务是通用汽车欧洲公司副总裁、沃豪汽车公司董事长兼执行董事以及通用汽车英国公司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