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人伟先生是汽车行业资深专家曾长期从事对外贸易工作，足迹踏遍20多个国家和地区。从本期起，本刊将陆续刊登刘人伟先生撰写的“车轮上的世界”系列文章，介绍世界各国与汽车相关的历史文化和民俗风情。

　　莫斯科市的总面积为1700多平方公里，布局如同树木的年轮，以红场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扩张。她拥有将近1000万人口、4000多条马路和200多万辆机动车。作为俄罗斯最大的都市，莫斯科的街道都相当宽阔，路面宽五六十米的干道很多，如库图佐夫大街是12车道，和平大街有10个车道。在交通高峰时段，莫斯科市内的堵车现象非常严重，毕竟它的汽车保有量是上海的两倍还多，而其中私人轿车就有近160万辆。

　　我在莫斯科住了4年，当地华人编有一首形容俄罗斯风情的顺口溜，头两句就是：“青草白雪盖，破车跑得快。”俄罗斯人办事样样慢，唯独开起车来近乎疯狂。而莫斯科的汽车工业就像整个前苏联的缩影，曾经在高速公路上疯狂行驶，而现在却姗姗开进了停车场。

　　整个俄罗斯有4个汽车厂生产轿车，其中有两个就在莫斯科。一个是吉尔汽车厂，以前专门生产总统防弹专用座车，另一个是生产“莫斯科人”轿车的共青团汽车厂。吉尔汽车厂原名为斯大林汽车厂，坐落在莫斯科市区，记得第一次去时，那些宏伟的大门、笔挺的白桦树和幽静的林荫道都让我羡慕不已。陪同的苏联专家说，吉尔汽车厂曾是原苏联重工业发达和高精尖技术先进的象征，并因此雄踞于红场之侧。但没想到再往里走，车间之冷清竟然让我生出一丝寒意。

　　扎哈洛夫厂长是我的老朋友，他介绍说，以前吉尔汽车厂只根据国家计划接受生产指令。苏联解体之后，国家没有下达过生产指令，就得自己找米下锅，靠自己的力量开发生产旅行车。

　　俄罗斯从前生产的轿车大多是低档小型车，价格普遍便宜。一辆新的“莫斯科人”轿车只卖3500美元，新伏尔加也只卖5000美元。就是这种价格，绝大多数莫斯科人也还买不起，因为他们的月薪一般才100美元左右。吉尔厂的产能有足足30万辆，但现在的产量还不到一半，而且产品积压比较严重。工厂每周只开工3天，好几条生产线由于没有订货，还不得不全线停产。

　　扎哈洛夫说，这几年在莫斯科，成功的商务人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他们追求进口车，不再青睐拉达、伏尔加等国产品牌。我问他，为什么不再开发新车型呢？原来，工厂实行私有化后，资金介入发生困难、汽车厂工人没活可干，自然也就没有新产品上市了。

　　扎哈洛夫非常羡慕中国，他说：“你们那里有一个伟人邓小平，俄罗斯要是也有一个邓小平就好了！”他在说这话时，我看见正前方耸立着的一座宏伟古老的东正教教堂，塔尖矗入云霄，正好把红红的落日切成两半。心想，吉尔难道就像这落日一样睡去了吗？

　　莫斯科有许多雕像，如契柯夫像、陀斯妥耶夫像、普希金像，而原苏联各时代领导人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的雕像就更多。从前在这些雕像下行驶的多为俄罗斯国内制造的汽车，如伏尔加、拉达和莫斯科人，而近几年，进口车开始出现了。

　　俄罗斯本国生产的中低档轿车售价不高，质量也不太高，开了2000多公里后，不是这里坏了，就是那个零件需要更换，若再开多些，就真成了华侨的顺口溜中所说的“破车”了。在这种市场条件下，美、欧、日等汽车发达国家开始为俄罗斯“输血”。

　　现在的莫斯科街头已经能看到奔驰、宝马、奥迪和丰田的影子，大多是目前银行界、产业界巨子、外资企业老总或是政府高官的座驾。同时，还可以看见满街呼啸飞驰的福特警车。俄罗斯朋友告诉我，除这些车之外，其它的进口车都是二手车。莫斯科青年喜欢不远千里到德国去买二手车，因为那里的二手车便宜。1993、1994年出品的德国二手车，价格一般在2500美元到4000美元左右，同俄罗斯国产新车相当。让人称奇的是，年轻人们买到了车，绝大多数会从德国自己开车回家，一是欣赏沿途风光，二是试试这台车到底有没有什么毛病。在进俄罗斯时，他们必须为二手车缴纳20%的关税，可即便如此，还是比在国内买低档新车合算。除了德国，也有人去芬兰或爱沙尼亚买二手车的。

　　俄罗斯市场对于世界汽车工业来说，是块名副其实的处女地，越来越多的国际名牌汽车已经在莫斯科安营扎寨。我曾携夫人去过莫斯科全俄经济成就展览馆，展厅一个个都被丰田、奥迪等许多国际品牌租为己有，偌大的国家展览馆成了美国人、德国人、日本人和意大利人的汽车专卖店。这对同我年龄相当的俄罗斯人是无法接受的，因此在展厅里参观的大多是年轻人。共青团汽车制造厂厂长巴恰耶夫对我说，莫斯科老百姓还是热爱自己品牌的，有朝一日俄罗斯经济复兴了，一定还会回来选择国产车。原苏联汽车工业部副部长、现俄罗斯汽车农机控股总公司副总裁伏罗洛夫在谈到中俄汽车合作时也曾对我说，希望组织中国汽车的展览会，俄方可以免费提供场地，哪个展车有市场，就在俄罗斯合作生产。莫斯科人对中国车非常有兴趣，这是国内汽车厂家老总们不应忽略的一个商机。

　　在上海，人们买车是为了用车，而在莫斯科却截然不同：车是分来的，有车也不怎么用。在原苏联计划经济体制下，不论政府官员、工厂干部、工人还是其他各阶层人民，都能分到汽车，就象我国从前的福利分房一样，按照职务级别、工龄长短按次序进行分配，人人有份。购车者的应付款在工资中按月扣除，这样常年下来，私人轿车占有率就变得非常高。而当国家体制改变之后，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一位机械厂老工人深情地对我说：“还是过去好，好歹我们总能等到一辆车，而现在却的的确确买不起车了。”

　　几十年的“福利分车”制度，使莫斯科成了一个“车轮上的城市”。不过人们很少把汽车当成代步工具。在居民区的空地上，可以看到一排排轿车停放在露天，上面盖着又大又厚的帆布。直到秋天收获季节，莫斯科的老百姓才会擦汽车、买汽油，重新启动他们的坐驾。他们会驱车一二百公里到自己的乡间别墅，将一年来所种的土豆、西红柿、黄瓜等蔬菜拉回市区家中过冬，有的在小果园里种了苹果和红果，吃不了的可以拉到农贸市场卖掉。

　　随着个体经济的发展，许多小轿车就这样成了拉货、送货的工具。在农贸市场周围，常常可以看到一辆辆轿车的行李箱都敞开着，里面摆满了蔬菜和水果在叫卖，汽车货摊成了一道风景。一位设摊的工人师傅说他的车开了30年，一直保养得很好。我问他，你现在将这辆车用来拉货不心疼吗？他说，等有了钱就换辆好车。还说要买辆中国生产的车。“你们中国这几年发展这么快，汽车款式太多了，听说有的车型还降价，为什么不出口到俄罗斯来呢？”说着，他顺手塞给我一个苹果，我拿在手中，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莫斯科的出租车都是本国生产的低档车，而且数量不多，经常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一辆。后来，俄罗斯朋友告诉我，只要在路边招招手，马上就会有车带你走。我说，这种没有营运执照的车在中国叫黑车，坐它安全吗？俄罗斯朋友说，没事！现在的莫斯科人都想方设法赚钱，你只要上车前说清楚去哪里，双方都认可一个价钱之后，你付钱，他开车，一准能把你送到目的地，而且比出租车还要便宜许多。

　　我试过一次，从市中心红场到我的住所，乘私人轿车的车费是200卢布(合人民币约70元)，而坐正规出租车却非得付700卢布(合人民币约230元)不可。

　　不要以为用私车拉客人的车主都是穷困潦倒之辈，我就曾碰见过一位工程师，尼古莱。他的驾驶技术非常好，在雪地里把车开得飞快。当得知他是个工程师时我非常惊愕，技术人员为什么要开出租车呢？原来，莫斯科人的节俭观念非常强烈，认为反正空车也是回家，顺便带些客人，可以补贴油钱。其实当地油价并不贵，使用LPG(液化天然气)则更便宜，因此一大半的私家车都装上了双燃料装置，做到精打细算。这也证明了我最初的一个观点：普通莫斯科市民开车，绝对不是摆阔气。(吴乐懿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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