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安全问题 北京延庆电动出租车调查
见习记者 潘明军
4月，杭州众泰出租车的一场大火引起了业内外的广泛关注，新能源车尤其是电动车的安全问题成了焦点和热点问题。“杭州自燃事故”的调查结果已经公布，但这次事件的后续影响却没有停息。清华大学汽车研究所所长、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电动汽车分会主任陈全世最近表示，电动车不应在恶劣条件下使用，更不能拿去作出租车。中消协律师团团长邱宝昌则表示，与消费者产生消费合同的国家试点工程，对商品或服务的安全性负有责任。缺乏安全保障、技术不成熟产品或服务，拿消费者做实验是违法的。但实际上，除了众泰项目，国内还有很多地方存在或正在筹备类似的商业化试点。这些试点项目安全保障如何？如何保证消费者权益？本期，我们调查了北京延庆的电动出租车项目，希望通过这次调查，提供一些思考的线索。
6月5日，本报记者接到家住延庆的王先生电话称，延庆城区有纯电动出租车在拉活。但位于交通局附近的电动车充电站却拒绝访客，十分神秘，就连开这些电动车的司机也被公司要求不能随便谈及车辆任何相关运营信息。一个面向公众并商业化运营的电动车项目为何要如此“低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迷迪”初体验
6月7日中午，天气热得似火烧，没有一丝凉风。记者到位于北京西北远郊的延庆县，想实地体验一下“迷迪”。
据了解，今年3月1日由北汽福田生产的50辆“迷迪”电动出租车，开始在延庆试运营。但在延庆街头想找到一辆“迷笛”却并不容易，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记者已是汗流浃背，好不容易盼来的迷迪均载有乘客。
“延庆跟城里不一样，很难在路边拦到车，因为没生意时，迷迪通常是在繁华商场等人多的地方趴活儿。”应邀前来的王先生解释道。
无奈，记者和王先生辗转来到当地最大的卖场沃尔玛超市前，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迷迪。乍一看，迷迪出租车与城内燃油出租车除尺寸与颜色外并无太大区别。可仔细观察，记者发现迷迪并没有尾气排放管。
“活儿比一般的车好拉。起步价5元，超过3公里每公里1.5元，迷迪在延庆很有竞争力。”刚刚坐定，出租车司机谭师傅就向记者讲述这款纯电动车的种种优势。
新能源汽车低噪音、低污染的优势也在迷迪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起步还是行驶过程中，噪音都远小于传统汽车；传统能源汽车中常常弥散的汽油味在迷迪身上已经没有了踪迹。另外，该车只有经济挡和动力挡两个前进挡，只要预先设定好，司机中途便不用再换挡。
记者做了一个实验，绕延庆县城内主要街道转一圈，全程约7公里，加上等待时间，纯电动出租车需要13元，而传统出租需要20元。这意味着，若就经济性衡量，迷迪出租车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然而，一直以来，笼罩在新能源汽车头上的“续航瓶颈”，迷迪是否也实现了突破呢？
“春秋”车
谭师傅告诉记者，虽然根据厂家的介绍，充满电的迷迪可匀速行驶200公里，可是电动汽车在起步和刹车的时候都比较费电，因而作为出租车运营的迷迪大概每天只能跑130公里左右，当只剩约5%的电量时，就要返回位于县城南部充电站充电。采用快充的方式充电，虽然30分钟就能补充80%的电量，但对电池的损害非常大。因而目前多数情况下出租车公司还是要求司机选取慢充的方式，充电历时约达8个小时。
“在路上最害怕跑没电了，老得看公里数。这和从前开燃油出租车感觉绝对是两样。” 谭师傅颇为苦恼。这与当地交通局的统计数据颇为一致。据了解，这些车日均运营里程80至90公里，其中，单次充电运营里程最远是130公里。
记者调查得知，出租车司机每月支出约2100元，其中：份子钱(车辆租用及管理费)为1200元，社会保险200余元，电费600余元。加上政府补贴1160元/月，实际个人支出只有800余元。依据每天纯电动汽车行驶100公里计算，扣除各项费用及空驶状态，理论上日均可收入100元左右。相比延庆县人均1180元收入(延庆县统计局2010年数据统计)来说，开纯电动出租汽车经济效益似乎还不错。
但实际上，谭师傅却有自己的另一种算法。他以前开的传统出租车，每逢节假日及旅游旺季，经常去龙庆峡跑活，每月至少能挣3000多块。可自从开上纯电动汽车后，远的地方都不敢去，就怕回不来，目前一月也就挣2000多点。由于已经预交了保证金，合同还没有到期，现在想退也退不了。其实挣钱少是其次，关键是每天等待充电的时间太长了，出车的时间只有大半天，下午把车送回充电站也就下班了。同时，夜路行驶的时候需要开大灯，跑不了多少路就又要“弹尽粮绝”，所以晚上也没活干。
“一般来说，在路上最害怕就是跑着跑着没电了，老得看公里数。这和从前开燃油出租车感觉绝对是两样。都赶得上回站里充电。”当然谭师傅也希望充电的地方能多些，“那样跑龙庆峡和八达岭都不用担心没电回不来了”。
据《证券日报》报道，迷迪的电池在高温、低温的情况下性能都不稳定，极端天气时，性能会下降不少。北京酷暑即将来临，即使电池没有因高温而受到影响，车里开着空调对迷迪也是不小的考验。如果连续开着空调跑，可能不到两个小时就会缺电。
“夏天究竟怎么过，现在大家心里都没有谱，只能到时候等公司的安排了，我们也无能为力。”谭师傅坦陈。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曾表示，根据此前福田“迷迪”的实验结果，它在35℃以上的高温及零度以下的低温条件下，就无法正常运行了。 “目前一些急于上市的新能源汽车在技术上并不成熟，也就酿下了冬天和夏天难运行的‘病根’，现在业内也把此类车戏称为‘春秋车’。”该业内人士称。
采访当天，记者对延庆石河营小区居民现场做了一个关于“纯电动汽车使用印象”的问卷调查，当地群众对这些特别的小车并不“感冒”：90%以上对纯电动汽车的环保性投赞成票，但80%的人对于这种车辆的实用性持观望或否定态度。主要原因集中在：技术还不成熟；担心性能和质量不稳定；充电站太少，充电时间过长，续航里程短。
出租车“半天工作制”、司机收入依靠公司补贴、“春秋车”隐忧，福田汽车的50辆电动迷迪虽然成为延庆的一道风景线，却难以让旁观者对其抱有更进一步扩容的畅想。
安全！安全！
6月7日下午，记者来到交通局附近的新能源汽车充电站。在一间写着办公室字样的房间内，一男子正在睡觉。当记者敲门走进，表明身份后提出进站拍照要求时，该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站内管理人员将记者拒之门外，经多次交涉，仍然以“需交通局领导同意方可入内”的名义被拒绝入内。
一个公开运营的电动出租车项目，有什么东西是不方便公开的？记者疑窦顿生。
据调查，北京延庆纯电动出租车试点运营项目的直接运营方北京妫川出租汽车有限公司，是由福田汽车与北京市顺达通装卸中心(延庆县交通局下属企业)共同出资组建的国营企业。
为了解开疑惑，记者拨打了该公司的电话，但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当记者来到了延庆县交通局出租管理科，说明身份以及来意后，被工作人员以“负责人不在”的理由拒绝接受采访。
6月11日，记者再次来到延庆充电站，站内28辆纯电动出租车正在充电，以每辆官方公布36万元的价格估计，再加上充电设备的建设，这个充电站拥有达数千万元的资产。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站内竟无一人看守。据悉，延庆所有纯电动汽车都安装了GPS定位系统与监控室相连，同时充电站内各个角落均装有实时监控设备，但当记者拿着相机在站内滞留并拍摄近10分钟照片时，却未遇任何阻拦。显然，监控功能并未加以利用。充电站是个易着火、易爆炸的重点消防场所，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据谭师傅讲，该公司司机均于2010年底由社会公开招募而来，虽经严格筛选，但对于具有一定安全风险的纯电动汽车，福田汽车集团仅对司机作了三天的岗前操作培训，更别提定期应急预案与三方协调机制演练，以及自检和互检制度建立和执行了。在没有进行任何的安全预案的培训和考核情形下，出租车公司及司机并不具备突发状况的应急处理能力。
显然，延庆示范项目在安全保障方面还有提升的余地。相比杭州众泰试点项目，在安全方面同样缺乏信息透明度。妫川出租车公司的若隐若现，让人担忧，一旦事故发生，责任将由谁承担？
中消协律师团团长邱宝昌对本报记者表示，当汽车出现质量问题，消费者权益受到侵害时，可以找作为独立法人的出租车公司或厂家索赔。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消费者享有知悉其购买、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务的真实情况的权利”，与消费者产生消费合同的国家试点工程，对商品或服务的安全性负有责任。缺乏安全保障、技术不成熟产品或服务，拿消费者做实验是违法的。
清华大学汽车研究所所长陈全世甚至认为，电动车还处于一个小学、初中阶段，没到高中。仍处在比较弱小的阶段，不应在比较恶劣的条件下使用，更不能拿去做出租车。
“手机在长期高温的使用环境中都有可能会发生爆炸等危险，要是夏天开着空调跑的话，是否会和杭州众泰电动车一样着火，目前我们也比较担心。若真出现危险情况，真不知怎么办。”谭师傅表示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