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审河南天价过路费案一定要公正判决

　　摘要：如何防范冤假错案？冤假错案发生后该怎么办？法院又该如何推进司法公开？昨天，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立勇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对这些问题一一进行了回应。他还透露，备受关注的天价过路费案再审时，将同时采取网上直播和电视直播，并邀请网友到现场旁听庭审。

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立勇(中)

　　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立勇(中)表示，赵作海案的发生，有法官主观上的责任，说严厉点就是草菅人命。南都特派记者 陈伟斌 摄    去年，发生在河南的赵作海案和天价过路费案，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今年，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王胜俊在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切实防止发生冤假错案，并推进司法公开。

　　如何防范冤假错案？冤假错案发生后该怎么办？法院又该如何推进司法公开？昨天，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立勇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对这些问题一一进行了回应。他还透露，备受关注的天价过路费案再审时，将同时采取网上直播和电视直播，并邀请网友到现场旁听庭审。

　　关于天价过路费案“公正是公开的正义”

　　南都：你如何理解今年最高法报告中提出要推进司法公开，确保司法公正？

　　张立勇：我觉得司法公开是实现司法公正的一个重要保证，也是一个重要途径。把司法过程公开化后，就会引起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力量的博弈，这有利于法官作出一个公正判决。

　　我曾提出过一个观点，什么叫公正呢？公正我们通常的理解就是公平和正义，但我认为公正还有一层很重要的意义，就是公开的正义。也就说这种正义，不应该关在屋子里面、装在卷宗里面，而是应该让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的正义。这种正义才是一种真实的，被实现化的正义。

　　南都：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河南省高院再审天价过路费案时，也决定接下来要公开庭审？

　　张立勇：是的。因为现在这个案子已经受到了全国上下、各行各业，特别是广大网友的关注，所以我们决定再审时一定要作出公正的判决，这需要社会各界给予关注，给予监督。

　　南都：会怎么公开？

　　张立勇：首先是进行网络视频直播，同时进行电视直播。另外，要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广大网友来参加旁听，我们还准备采取组织群众代表或者陪审团的形式进行陪审，希望通过这些措施以及社会各方面的力量，和法官一起来实现对这个案件的公正审判。

　　南都：案件再审会在什么时候？

　　张立勇：因为检察院还在侦查的过程中，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想等的时间不会太长。

　　南都：你到时会关注哪些问题？

　　张立勇：我估计下一步大家关注的有罪名问题，是不是定诈骗罪还是什么罪；事实的认定问题，逃费368万还是多少；还有主要作案人是谁的问题。

　　南都：你觉得天价过路费案最大的教训是什么？

　　张立勇：我觉得首先是法官在司法理念方面存在问题，就是机械办案、就案办案，脱离了国情，脱离了民意，脱离了常理。另外，还有就是“有罪推定”的理念在作祟。当时检察院已经起诉了，被告人也一直承认有罪，我们的法官就照搬条文，20万元就是情节非常严重，可以判10年以上乃至无期徒刑，那他都368万元了，就判了无期徒刑。

　　这也说明，我们的法官缺乏基层实践和社会锻炼，通过司法资格考试就可以当法官。此外，这个事情还暴露出法院内部管理方面的漏洞，比如说合议庭合而不议，没有发挥合议的作用，还是主审法官一个人说了算，而庭长、副庭长也没有真正负起审查把关的责任，所以我们已经提出，要把今年作为审判管理年。

　　南都：问责是手段还是目的？

　　张立勇：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免职的问题，而且释放了一个信号，法官自己一个人对案件负责，是独立的，谁都不能干预，这是坚决不行的。庭长包括主管院长都必须对案件负责，出了问题不仅要追究主审法官责任，还要追究庭长、主管院长的责任。

　　比如当时在时建锋翻供之前，我们的审查法官在不太长时间内，就发现了11个疑点，但当时主审法官还认为自己没有错呢。这说明法官长期浸在书本里，钻到机关里，甚至钻在卷宗里，钻在条文里，判决脱离了国情，脱离了社会，脱离了民众，走到一条死胡同里面去了。

　　关于赵作海案鞠躬道歉是对赵作海的补偿

　　南都：对于赵作海案，为什么是你出面去给他道歉？

　　张立勇：我认为这个事情主要责任应该在法院，因为法院是司法体系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像流水线生产的产品，全部都弄好了，但产品能不能出厂，最后的决定权在我们这里，只有法院有权力定罪，而最后判赵作海有罪的正是我们法院，而不是公安，也不是检察院。

　　有人说是因为刑讯逼供，提供的是非法证据，但法院应该排除非法证据，如果你不认真负责，就采纳了这个非法证据，这是不是要承担主要责任？

　　南都：你去给赵作海鞠躬道歉，法院系统内部也有不同看法，认为有损法官的尊严？

　　张立勇：是的，但我认为这个案子办错了，给赵作海和他的家人都造成了巨大伤害，虽然我们通过国家赔偿给了他65万元，还给盖了房子，但这只是一种物质上的赔偿，对于他精神上造成的伤害，我们是无法弥补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作为一个院长去给人家道歉，给人家鞠躬道歉，我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给人家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就是再鞠十次躬，如果能挽回人家损失的1%，那我也愿意去。另一方面，我觉得这样一种道歉，也是对他的尊严、荣誉上的一种补偿。

　　南都：后来赵作海做了公民代理，你怎么看？

　　张立勇：其实我是不太赞成的，毕竟他没有太多法律知识。我和老赵说过，希望他回去好好种地，或者做点小生意，把日子过好，也对社会作点贡献。

　　南都：其实赵作海案不是发生在你任上，现在由你去鞠躬道歉，会不会觉得很委屈？

　　张立勇：我从来没觉得委屈。我始终觉得赵作海案的发生，有法官主观上的责任，说严厉点就是草菅人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有很多客观因素存在，这些都是历史问题。作为现任院长，我当然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因为我是代表法院去鞠躬道歉。

　　后来老赵曾对我说过，现在满天的乌云都散了，我也感到很欣慰。所以我认为既然发生了错案，历史发生了这样的错误，我们就要勇于面对，有错必纠，纠正自己的错误，也是为司法机关挽回一些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