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车,两世情;同堂三代,根生四川。
肩披五尺寒,得儿六心暖;汗流七暑天,教子青胜蓝。含莘八九载,青丝十丈晚。
题名金榜谢亲恩,方知父爱百千言。
巴山志,蜀江血,岂忘捷达十万里;危难之际献衷肠,撑起山川天地躯。
龙门十重天,九凤双翼断;零八祥云现,难料七蜀艰。平民英雄六方援,共赴五月霹雳险;不屈四川坚如铁,三地两岸心手连。
十八年,一转眼,一汽凤凰正涅磐,中华崛起影焕然!
二OO八年六月孟夏,小荷才露尖尖角,又至一年青春成熟时节。毕业照、纪念册、千纸鹤……大学四年的师恩友情寄托在了一切和聚散有关的具象里。毕业离校那天,我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出人去楼空的宿舍,一眼看见父亲开着他的捷达车早早的等候在了楼下。见我出来,他兴奋地招了招手,一时间仿佛光阴倒转把我带回七年前……
七年前,我正念高二,却因为足球比赛中意外受伤弄折了腿,不得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蹒跚向课堂。几天下来,每天上学、回家途中耽误不少功夫,实在不便;一切都被父母看在眼里,更疼在心里。有天晚上,我隐隐约约听见父母在房间里商量着买车之事,没想到一周之后,父亲果真开回了一辆银色的家用轿车。凭着从小在汽车杂志上的纸上谈兵,我知道这是一款捷达前卫GIX,是当时综合性价比较高的经济型家用轿车。而在泸州这样一个西南小城里,“私家车”还是一个新鲜名词;这一次,从来不懂潮流的父亲为了儿子体验了一把“时尚”。从那时起,母亲从逐渐减少的名牌服饰中省下了油钱,父亲把家用DV的梦想换成了每年的车险;也从那时起,堂堂的大教授每天接送我往返学校,心甘情愿为儿子当起了车夫。有我坐在车上时,父亲总开得很慢很谨慎;从不轻易超车,深怕一脚油门或急刹就让我雪上加霜。到了学校门口,他把车停稳,就迅速跑到右边替我开车门、拿拐杖,小心翼翼地扶我下车。一直看着我快走进校门他才回到驾驶座,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下课后,如果我还没来,就在门口等一等。”
此时的捷达,像匹温顺的良驹独立一旁,从不多语,只用双眼记录,用心感受着这脉脉父子情。想只有当年赵子龙麾下的白龙才独具灵性,然此铮铮铁骨亦有柔情,动则疾如飞鸟捷豹,静则止于吐纳呼吸;虽外形难有流线之美,却是生得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每天听主人调遣,为父亲驾驭,必已把竭忠尽职的誓言镌刻进发动机的轰鸣。
小半年过去,我的伤腿慢慢愈合、康复;父亲与捷达的磨合也愈来愈默契。父亲的车牌号是“川E21119”,因为最后三位数字的巧合,他总自嘲是救火队员。父亲是名外科医生,他的工作与“119”有着相同的性质:消防员救人于水火;而他的天职则是救人于病魔。买了捷达后,父亲并不得轻松,反而更忙了。基层医院遇到疑难手术请他紧急出诊成了家常便饭,以前是救护车来家里接他,现在更多时候则是“119的灭火车”与父亲“捷”伴同行。上高三后,我的学业愈加繁重,父亲把每天接送我的习惯延续了下去;酷暑严寒、刮风下雨从未间断。握紧的方向盘、前进的车轮一直把我送进了高考的考场。
终于在二OO四年的人生第一考中,我考入了父母曾经的母校——四川大学。开学报到时,父母开车送我,络绎不绝的新生车队中,“前卫”的捷达已并不前卫,甚至有些沧海一粟的落寞。然而他任劳任怨的忠诚未曾改变,和各式各样千百车辆一起,见证了天下父母对一代80后的无疆大爱。待报到手续完成,父母驾车返回的时候,天已黄昏。凄美的夕阳下,我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突然间忍不住头涔涔而泪潸潸。残缺的视线里,捷达银色的背影折射出点点金光,长长的车轮留下父母走向黄昏的孤独、苍凉。
有句话说:当你不能改变环境时环境就会改变你。就在大三的时候,环境让我变了。那年我交了女朋友,家里条件挺好,父母给她配了辆丰田卡罗拉。有时周末出去玩,我们会开着出去享受一下“小资”。在物欲横流的熏染和同学的嫉羡中,我有些得意忘本,开始嫌弃自家的捷达已“廉颇老矣”。07年春节假期结束返校,父亲主动提出送我,没想我竟然毫不客气的一口拒绝:“算了吧,爸,别让您那破车再瞎折腾了。”他明显被我的话打了当头一棒,惊愕的看着我,许久才低下头,眼瞳里流出了深深的失落。回到学校,我收到母亲的一封邮件,上面说父亲在我走的当天,把车从里到外擦了好几遍,一尘不染;又换了机油,换了冷却液。他终想不通伴了他十万里长路、把儿子从高中送进大学的爱车,怎么一夜之间就被抛弃了……
含莘九十载,谁怜父母心。直到我即将穿上学士服走出象牙塔之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终于理解了爱车对父亲、对我的意义。2008年5月12日,天灾来袭,汶川大地震发生。一时间,山河裂变;血脉襁褓,生死两难。龙门山上撕开的一道伤口,很快痛彻了天府之国每一处神经末梢。就在当天下午,成都数千辆出租车自发奔向都江堰、广汉、什邡,转运伤员,驰援灾区,而这其中,近60%即是捷达!灾难中距离震中最近的人们,率先迈出了重新站起的脚步。成灌、成绵高速路上,一列列绿色的捷达出租车队装满设备、物资、药品,更装满希望,从四面八方赶来,长龙蜿蜒筑起了一道新的长城。5月13日,“汶川特大地震灾害”新闻发布会末尾,四川副省长李成云哽咽着说:“这真的是无私的奉献!在这里,我希望代表灾区人民说一声:感谢我们的的哥的姐,谢谢你们!”
遥想上世纪90年代初一汽与德国大众进行捷达A2项目合作伊始,为时代左右,受思想煎熬,阻碍重重。然一汽人上下求索之壮志终未因时势沉浮、经济兴替而停滞,一代车王“捷达”也由草根崛起,于沟壑萌芽,创出一段自强不息的传奇。如今十八年物换星移,就在人们的视线逐渐向轿跑、进口等转移之际,老当益壮的捷达再一次用忘我的奉献重塑辉煌。古老的成都,有着望丛祠里杜鹃啼血的忠魂,有着子美太白纵情歌唱的荣光;但这一次,被历史记住的,是一辆辆把爱心接力的铮铮铁骨和许许多多普通的司机——成千上万这样的车,并不豪华,闪烁的车灯却照亮城市的黯淡,照亮了生命的希望;成千上万这样的人,也许并不高大,人性的力量在一分一秒中聚拢、堆叠,重新支撑起四川的脊梁!
今天,家里那辆捷达车的外壳已有了岁月斑驳的印迹,车头的大灯也变得有些昏晦。母亲为父亲的安全着想,说了很多次劝他换车;父亲踌躇了好久,但终没有换掉。暑假在家,我把车该换的换,该修的修,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换不掉的,也许明年我会从父亲手中接过捷达的钥匙,接过家庭的责任和义务,驾驶着它一路向前,奔向人生的新目标……(作者:雷凌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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