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经部副部长冯飞

　　上周末，国家计委向各有关部门、有关汽车生产企业下发了《汽车消费政策(征求意见稿)》。

　　据介绍，该征求意见稿中指出：“除国家规定的税收外，汽车消费者在汽车购买和注 册环节只缴纳两项规费：车辆购置附加费、汽车牌照和行驶证工本费。在汽车保有和使用环节只缴纳三项规费：养路费、机动车年度检验费、违规罚款和清障费(只在违规时缴纳)。具体标准和收取办法由国务院价格管理部门另行公布。”“除上述国务院价格管理部门统一规定的收费项目和具体数额之外，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对汽车消费者收取任何附加费用。汽车消费者有权拒绝缴纳上述规费之外的任何附加费用。”“在汽车持有和使用环节的所有经营性和服务性收费，如过路过桥费、维修保养费、保险费等，以汽车消费者自愿接受服务为原则，按照国务院价格管理部门公布的收费标准或授权有关部门制定的收费标准，由经营和服务单位收取。”

　　《征求意见稿》还明确要求：“各地政府要结合本地区经济和社会发展状况，制订鼓励私人消费的政策。出台的措施要有利于私人购买和拥有汽车，不得对私人购买和拥有汽车采取任何限制性、歧视性政策。清理废除不利于私人消费的文件和规定，使私人汽车消费比例逐步提高。”“在汽车消费者购买、注册登记和使用环节，各地政府不得制定针对某类车型或排量的歧视性政策或实施导致歧视性结果的政策措施，不得针对某种品牌的车型制定优惠政策或实施导致优惠结果的政策措施。”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长期从事汽车产业研究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经部副部长冯飞认为，当前，中国经济体制和市场消费结构都处于重要的转变时期，而许多现行的从计划经济时代沿袭下来、以计划经济思想为指导制定的消费政策已对汽车需求增长构成阻碍，无法适应新的形势。应该说，影响当前汽车消费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影响最大、反映最为强烈的集中在汽车购买使用政策上。一方面汽车市场中现实存在的杂、乱、重的购车用车税费极大地抑制了汽车尤其是轿车的市场需求；另一方面地方保护政策形成汽车市场壁垒,严重挫伤了处于起步阶段的轿车工业和刚刚启动并迅速发展的私人购车需求，干扰了汽车市场的正常发育。国家计委的《汽车消费政策》(征求意见稿)可以说正是把这两方面作为主要问题来解决。加入WTO，我国汽车工业面临巨大的机遇和挑战，在新形势下，出台这样的政策是十分必要和紧迫的。

　　购买手续繁杂、税费过多、使用费用负担过重是目前抑制汽车尤其是轿车市场需求的首要因素

　　冯飞说，汽车市场消费结构从以公款购车为主体逐渐向以私人购车为主体转变之后，汽车购买使用政策就成为了影响汽车市场发展极其重要的因素。购车手续复杂，收费项目繁多，花费时间冗长，消费者反响最为直接和强烈。

　　通常把汽车购买使用过程分为购车阶段、启动阶段和使用阶段。从购买过程看，手续繁杂超出人们的想像，完全超越了一个普通消费品的概念。据调查，以北京市为例，购买一辆私人汽车从咨询办理停车泊位证明开始到汽车上路，大约要经过十几个步骤，交纳各种费用。每一个步骤又需要各种证明或证件，缺一不可，办理手续的机关分布在不同地方，如果没有行家陪同或进行详细的咨询，普通消费者不跑上若干趟是能难弄明白的。天津、南京、武汉等许多城市的调查结果基本相似。

　　购买、启动和使用三个阶段的税费项目非常繁杂。从购买使用税费的调查结果看，汽车税费存在三个特点，一是汽车价外的费多，二是从汽车上征收的费比税多，三是购置环节税费很高。按照现行税法，涉及汽车消费的税收有增值税、消费税、车船使用税3项，经国务院及其职能部门审批的收费项目有车辆购置附加费、公路养路费、机动车辆号牌费、机动车驾驶证费、交通事故处理费、出租汽车管理费和车辆通行费。但实际上，除去国家规定的税费之外，许多省级政府和地、市、县级政府都出台了对汽车的收费项目。

　　以实际调查结果为例，在购车阶段，用户除需要交纳车辆购置附加费外，有的城市还需交纳消费附加费、交通基础设施建设费、工商验证费、临时牌照费、合同公证费、临时养路费、停车泊位证明、定编费等等；在启动阶段，用户除通常需要交纳新车检验费、车辆牌照费、照相服务费外，有的城市还需交纳尾气证费、标志牌费、牌架材料费、新车上线洗车费、机动车登记表打表费、道路建设费、重点交通建设资金等等；在使用阶段，除车辆使用税、车辆保险费、公路养路费、车辆年检费、驾驶证年检费、停车管理费、过桥过路费等外，有的城市还有污染检测费、驾驶员安全学习费、道口安全监护费、高等级公路建设补偿费，甚至还有支教费、高资费等等莫名其妙的费用。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各种名目的车辆和道路收费项目全国约有350多种。

　　长期以来，轿车不被视为普通消费品，而是最大的“摇钱树”。地方政府和一些部门发展经济受到资金不足的困扰时，通过收费来弥补是很自然地想到的途径。各部门争相对汽车收费，利益均沾。随便制定一个“红头文件”，甚至“只有精神、没有文件”，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对汽车收费。

　　从实质上讲，汽车乱收费屡禁不止、汽车消费环境不合理不规范的根本原因在于经济利益的驱动。地方各级政府在利益驱动下，千方百计通过各种渠道实施开辟财税体制外的新财源。由于对收取罚没的款项普遍存在自收自支、谁征谁用等问题，因此擅自截留、中饱私囊的现象时有发生。尽管多年来已进行清理整顿，但是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的“三乱”之风，仍然循环往复，屡禁不止。

　　对汽车的收费虽然可以暂时缓解有些部门资金不足的状况，但是，从长远看，价外收费对汽车市场需求的打击是致命的。“费”大于“税”的直接后果是国家税源枯竭，税收下降。一方面国家通过正常税收渠道取得的财政收入有限，财力不堪重负；另一方面，过滥的收费加剧了各级政府谋求预算外收入的强度，费挤税越演越烈，严重削弱了中央财政调控经济的能力。更为严重的后果是，各种名目的收费加上缺乏透明度、监督惩处机制不健全的运作体系，严重挫伤了消费者的消费心理，极大压制了消费者的购买欲望，使消费启动难上加难。

　　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是影响汽车消费市场增长的重要障碍

　　冯飞说，除了购车手续繁杂、收费项目众多之外，地方保护与市场分割成为影响汽车消费增长的重要障碍。制止国内汽车市场的贸易壁垒，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是当前亟待解决的又一问题。

　　汽车产业是许多地方的支柱产业。近几年来，许多地方不顾国家整体利益，纷纷从地方利益出发，以地方立法、红头文件和口头部署的多种行政干预手段，给外地生产的汽车设置政策壁垒，进行变相“封杀”。国产汽车尤其是经济型汽车、微型轿车和柴油车，在全国各地销售、使用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人为的市场分割，国内汽车市场处于不公平竞争状态。

　　汽车消费领域中的地方保护主义不胜枚举。对外地产车禁行、加收城市增容费、公安部门不予上牌照、财政部门不给拨款、社控部门不批指标等等，限制的手段花样百出。改善交通环境、减少排入污染、树立城市形象等等，都是促销本地产品堂而皇之的理由。如某市要求出租车在车型的选择上必须是三厢车，排气量必须在1.6升以上，有的地方对经济型车辆的生产和使用作了种种限制，有的地方对私家车牌照的拍卖费高达数万元甚至十几万元。还有的城市曾出台汽车牌照费规定，对本市生产的轿车每辆车收取2万元汽车牌照费，而其他车型上牌照则一律收取每辆8万元，另一省市则相应出台报复性的回敬政策，对该市生产的轿车一律加收7万元“特困企业解困基金”。

　　地方保护主义的这些案例，已完全违背了市场经济规律。地方保护尽管能给当地带来短期的、局部的利益，但从长远看，壁垒森严的地方保护，不仅严重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而且影响了地方政府的形象和信誉，同时也违背了保护地方汽车生产企业的初衷。市场分割破坏了市场机制，恶化了汽车消费环境，制约汽车市场的启动，反过来又严重损害了汽车工业本身。

　　地方保护的根源在于一些地方政府热衷于追逐眼前利益，对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大局缺乏正确的认识，管理汽车工业和汽车市场的出发点没有统一到发展国家汽车工业的根本利益上来。要迎接加入WTO带来的挑战，要解决汽车工业“散、乱、差”，必须加速结构调整和重组，必须启动汽车消费，前提就是要造就一个统一的全国大市场。

　　为适应加入WTO以后逐步形成的国际化和开放政策带来的挑战，把汽车市场做大是当务之急。没有足够的市场支撑，国产轿车工业很难应对挑战。各级地方政府与部门必须真正统一到服从国家经济发展的认识上来，破除地方和部门利益为主的政策障碍，以大局为重，为国产轿车市场创造条件。

　　冯飞说，汽车产业的发展不仅是当前扩大内需，带动国民经济走出低谷的关键之一，也是事关未来国家经济长远持续发展的重要问题。只有让老百姓自己拿钱买车，才能使汽车工业的发展进入良性循环。社会需求是汽车工业发展的真正推动力。在世界汽车工业发展历程中，各汽车发达国家市场消费政策环境的有力支撑为其汽车工业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消费政策对汽车市场的培育是至关重要的。国家计委应争取《汽车消费政策》早日出台。(本报记者段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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