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考虑，我决定把我无照驾车“大闹”桂林城的事情写出来。尽管警察同志有可能按图索骥来找我的“麻烦”。

　　　我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所以对买车、学车、考驾照之类的事从不关心，也毫无兴趣。去年到桂林旅游，远离京城威严的交警，胆也大了起来。经不住我的恳求，朋友开着一辆面包车，载我到郊外一条僻静的马路上小试身手。

　　　桂林城古老又闭塞，丁丁当当的破“拉达”随处可见，车速和人慢跑的速度差不多。尽管如此，我承认第一次开车上马路，仍是绝对的心跳胆颤。几条马路开下来，倒也是有惊无险。这时，我的自信开始膨胀起来。尽管身旁的朋友早已是连累带吓汗湿衣襟，我仍然不听劝阻，固执地把车开上了一条繁华的街市。随着马路上的人影晃动，车子在繁华的街市上开始越来越不听话了，只感到马路上人群纷纷躲避，直到在一片“啊”的惊呼声中，也忘了是否“离合”，我一脚重重地踩死了刹车。

　　　我是个“近视眼”，不算太厉害，300度，但“目中无人”绝对是做到家了。当路边修鞋的师傅被车子撞倒后做出的那个漂亮的前空翻，我是看得个真真切切。什么“呆若木鸡”、“目瞪口呆”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表情。

　　　人群围拢上来，我被潮水一样的桂林话淹没其中了，听不懂，反正都是骂人的话。这下该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我吓得蜷缩在驾驶室里。放眼望去，那位被我顶翻在地的师傅好像头顶上有一小片血污，而且还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无照驾驶，还可能引发人命官司，双罪并罚，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罪责难逃了。我全身的血液一下从头凉到了脚。朋友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和周围的人一起七手八脚地把修鞋师傅抬上了车，直奔市中心医院。经初步诊断，鼻梁骨折伴随轻微脑震荡。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修鞋师傅已六十有二，老伴五年前病逝，膝下无儿无女。由于没有家属的干扰，交通部门也没过多地刁难我。出于道义和良心，我延迟了回京的时间，在修鞋师傅破败不堪的小阁楼里一直照顾他伤好。

　　　那一个半月里，我终于深悟什么叫“忏悔”了。“要遵守交通法规”、“不能无照驾驶”这些语录真是“轻如鸿毛”。在我的心灵上真正擂以重拳的是“漠视生命”这四个沉重的字眼。我用我的开心和轻狂，换得的是别人濒临死亡境地的恐惧和难挨的病痛。

　　　在守候修鞋师傅病愈的日子里，我几乎夜夜做着同样的一个梦：闭着眼睛开车，在马路上畅行，竟安然无恙。突然睁开眼睛，发现刹车、离合全都不见了踪影。我乱了方寸，但已来不及了，冲着人群就撞了过去……

　　　在老师傅阴暗狭小的阁楼里，我每日忙忙碌碌。只是老师傅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他无言的沉默让我这一辈子都自惭形秽。临走，我从朋友那里暂借了一万元钱留给他。看着他明显有些迟钝的目光，我心绪怅然地离开了桂林。

　　　感谢淳朴的桂林人民，要是同样的一件事发生在北京，遇到某些难缠的“老北京”，我肯定是要倾家荡产了。从桂林回来以后，我竟然患上了轻微的失眠，见到满大街狂奔的汽车我就眼晕。这种血的教训，一生一次足矣。

　　-文/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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