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0年1月的某日的一份晚报中，有一篇报道：在粤东一个革命老区里的一个村庄，由于大山阻隔，至今仍不通公路，村民们用自己双手一锄头一锄头地正打通明天之路，好一个现代的愚公移山。在我们这个正铺设“信息高速公路”的社会，居然还有这样的与世隔绝的地方，真有点不可思意。趁着有几天的新年假期，我决定去看个究竟。

　　龙大年初四，经过十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行四人到达丰顺县丰良镇大龙华乡，这是粤东深山里的一个小地方。天黑之前，我们在上游河边找到了一处平坦的草地，把吉普车开到河边，支起了帐篷，用石块砌了个炉子，捡来干柴，生起炉火，烧上一锅蜡味饭，不到二十分钟，树枝的熏香和米饭的腊味香已弥漫了整个山谷，这顿饭吃得特别香，连锅巴也吃个干静。

　　跟村民打听过附近的情况，得知这里的山民一般都是朴实友好，于是安下心来在河边过夜。冬夜的山区特别的宁静，我们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捕捉流星，许下一个个小愿望，偶尔山那边传来阵阵鞭炮声，划破夜空。半夜里气温低，虽然钻进了羽绒睡袋，但脊梁还是觉得丝丝的寒意。

　　河边露营

　　天一亮，就被树上的小鸟唤醒，每人吃过一碗方便面后，收拾好行装，向马图村出发。我们先绕回龙岗，在镇口叉路上，向一米铺的老板问路，那里正好有一老妇人在等车，去马图村拜年，于是我们带上了她，她也就当上了向导。妇人只会讲客家话，我们只得向她问些简单的问题，她很健谈，但我们听懂的却不多，半路上遇上了骑摩托车去龙岗接她一个小伙子，他叫饶乳源，是妇人的侄儿，他带着我的吉普车在崎岖不平、布满石块的山路中窝行，时速不超过10公里，10点到达了建在山窝里的马图村。村子比较大，人口有近三千人，主要以种田为生，茶叶是这里的主要农产品。为了感谢我们的帮忙，乳源把我们拉到他家请我们喝茶。坐下来后，拉起了家常：乳源曾经在深圳打工，会白话，可充当翻译；这里是山区，耕地少，年轻人多到沿海地区找工作，挣钱回来盖房子，他现在住的这房子是两年前盖的，自来水、电、电视、电话、煤气、洗手间等生活设施应有尽有，过的可算是好日子，适逢过年，招待我们的食品特别的多。

　　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洋西村，此村离这有约7公里，路都是羊肠小道，只可步行前往，约需两小时。乳源带我们到上山的路口，分别时，再三邀请，近乎是用叮嘱语气要我们在天黑前回他家吃饭。我们带着满怀的谢意，踏上了去洋西村的阶梯路。路是从山脊上开出来的，仅够一人过去，当我们翻过海拔近千米的山峰，依稀看到山凹里的几间泥砖房，意识到那就是洋西村。刚到村口就看到10多棵开满花的梨树，村里的狗大老远就嗅出我们的味道，村头的一家人都站到屋外，好奇地看着我们这几个稀客。我们道明来意是想了解他们的生活和修公路的情况，主人邀请我们进屋里坐，一老大妈过来，知道我们是远方的来客，转身就想去做饭给我们吃，在我们再三请求之下，她才没去，最后还是硬塞给我们一大蓝子热腾腾的番薯，我们走了这段山路，却实也很饿了，吃了这番薯，真是甜在嘴里，暖在心上。“有客自远方来”的消息不一会就传遍整个村子，村干部饶子强来了，我们被邀请到他家，据他介绍，村子有三百多人口，以种茶为生，由于交通不便，发展缓慢，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出去打工，有人在外面买了车子也开不进山来；在战争时期，这里是打游击战的好地方，连棉上百公里的北山障是阻挡敌人的天然屏障，当地还留存着不少当年的痕迹，例如墙壁上还保留着些标语：“东江革命民众团结起来”，朱德住过的指挥部旧址。在小孩子当中，现在还流传着些革命故事：当年游击队员要下山办事时，在回程时，把鞋子倒过来穿，使脚印都是向下山方向，以迷惑敌人。几十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与外面的世界没通途，为了明天，他们咬着牙，用人拉肩扛，硬修一条下山的路。

　　村里的生活是相当的平静，冬天是农闲的时候，村民在院子里喝茶聊天、晒太阳，乐融融。假如大家都不说话，能听到的可能是自己的呼吸声了，环境如此的静谧，没有喧嚣，清澈的溪水旁盛开着鲜艳的山茶花，真是城里人的世外桃源。

　　回到马图村，因为不想打扰乳源一家，想在村子里找住的地方，找遍了也没一间旅店，我们只好作罢，干脆早点回到主人家帮干点家务，谁知道热情好客的客家人没给我们一点插手的机会，只好到菜地里转转。村子里是没有菜市场，因为村民们每家后园里都有菜田，自己种菜，天天吃新鲜；一般都养鸡、鸭，大肥猪也是必不可少的，猪肉也特别好吃，肥肉吃起来不象在城里买的那些容易吃腻,会长胖；咸菜、豆腐、黄酒等都是自己做，味道相当不错，也许客家人个个都是好厨师；这种自给自足生活，加上清新的空气和清澈的山泉，令我们这几个“城市乡巴佬”羡慕不已。我们初次作客，与主人家素不相识，但主人一家都对我们还是非常热情，怕我们客气，不停劝我们吃菜，弄得我们饱得快撑不起腰来；晚上主人腾了个最好的房间给我们，床、被子都是新的，被子还是羽绒的，盖起来暖洋洋，暖在心头上。

　　问路

　　我住在大都市，象生活在笼子里；人与人虽笑脸相迎，但彼此间无形中都画上了道线。今天能与村民们能坦诚相对，仿佛一下子都得豁然开朗，农村真是个广阔的天地。

　　20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