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辉

　　“以市场换技术”正在被作为一个符号，用来概括中国轿车业引进合资近30年来的实践。“以市场换技术，丢了市场，技术一点也没得到，中国轿车业已经沦为了跨国公司的附庸。”这种负面结论，在业内业外，在上自专家学者、下到网民愤青中间广为传播。这样的结论是不是误读，我认为有一定道理，但有些偏颇，应该一分为二地看。

　　我国从2009年起成为世界汽车第一产销大国，汽车工业成为推动经济复苏、名副其实的重要支柱产业。我国汽车保有量有望在2011年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目前的中国市场已成为国际豪华汽车销售的乐土，全球汽车厂商的生命线。源于“市场换技术”的策略，中国汽车业尤其是轿车业迎来了今天的蓬勃发展和成就，合资汽车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做出了重要贡献。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但另一方面，国家发展改革委在两年前就发出这样的预警：中国汽车企业对外资的依赖度已经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品牌和核心技术的缺失是我国轿车工业的致命伤。今年以来，随着广汽集团与菲亚特的合资签约等，使得“合资过度”危及产业安全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话题。

　　应该说“以市场换技术”是改革开放初期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轿车工业的社会环境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手段，也换来了一定的技术，如合资轿车在改革开放蓬勃发展的同时，培养造就了一批先进的汽车技术、生产、经营管理等人才，使我国轿车制造技术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快速缩短了与国际轿车业的差距，也带动了在上世纪90年代以来，在市场和政策的驱动下以奇瑞、吉利、比亚迪为首的自主品牌轿车逐渐发展壮大，如吉利集团研发生产的熊猫轿车已经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全新自主品牌形象。在获取轿车技术及管理方面也在不断的探索中取得进步，如最早在国内实行本土化战略转让部分技术的美国通用公司尝到了甜头，由美国通用和上汽集团共同投资的泛亚汽车技术中心改进的新君威和新君越受到市场的追捧，中美双方实现了共赢。曾坚守研发权底线的德国大众公司，在2009年也接连推出两款针对中国市场进行本土化改进的全球首发车型——一汽大众新宝来和上海大众朗逸，取得了良好的市场效果。合资企业开始探索自主品牌之路，以广汽本田为代表的合资企业，从2007年开始自主研发新型轿车。在2009年展示了自主品牌“理念”概念车，开启了合资自主的新篇章。到2010年下半年，“理念”品牌轿车就将正式投产。与此同时，其他合资企业也在纷纷突破自主研发的禁区：通过跨国收购获取汽车品牌和技术，上汽集团通过收购罗孚品牌消化吸收生产的荣威系列轿车受到国内消费者的追捧；北汽控股公司与瑞典萨博汽车公司完成了相关知识产权的收购工作，其中包括现款萨博9-5、9-3等三个整车平台和两个系列的涡轮增压发动机、变速箱的技术所有权以及部分生产制造模具；德国戴姆勒与比亚迪双方合资成立名为“深圳比亚迪？戴姆勒新技术有限公司”的研究技术中心，各占50%股权，在中国开发新一代电动汽车；浙江吉利控股集团有限公司2010年3月28日与美国福特汽车公司在瑞典哥德堡正式签署收购沃尔沃汽车公司的协议，吉利收购沃尔沃对国家汽车产业的意义在于走出了战略性转折的一步。

　　尽管我们从早期的市场换技术到目前收购获取汽车品牌和技术的过程中不断探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和成功，但是与公众的期待相距甚远。中国汽车工业总体自主创新能力差、自有及关键技术落后等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仍然在重复着引进、落后、再引进、再落后的尴尬局面。经过20多年的努力，自主品牌轿车还远无法和合资品牌轿车相抗衡，这也是否定市场换技术及对中国轿车业负面结论广为传播的原因。

　　找到中国自主品牌轿车发展的症结所在，知耻而后勇，才能更好更快地改进提高追赶上来。有人把汽车工业和航天工业比较，认为中国能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造出两弹一星，在航天领域至今也是国际先进水平，更何况我国有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轿车业只要下决心就一定能搞好。岂不知航天工业从上世纪50年代末到现在，一直是国家发展战略，就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和文革时期也没有停止过科研和创新的步伐，从聂帅等领导到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等再到普通科研人员和战士呕心沥血，继往开来，代代相传，才有今天的成就。而汽车工业是关联度大、产业链长、与基础工业密切相关的产业，现代轿车工业从上世纪80年代才真正开始发展，虽然也有饶斌、吕福源等杰出人物，但轿车工业自主创新从来没有进入国家战略，就是对轿车是否能进入家庭这一简单的问题都有多年的争论不休。上世纪90年代以来，汽车产业管理部门多次变化，到今天仍然是多部门多头管理，有近十个部门管理着汽车行业，但没有一个部门真正对在国家层面组织和实施轿车自主创新负起责任来，这直接影响和削弱了汽车工业的整体创新能力。由于体制机制原因，上世纪90年代以来，汽车行业国家队一汽、东风、上汽等优秀汽车人才多集中于合资企业，企业的发展重点也在生产经营上，发展自主品牌轿车动力不足、紧迫感不强、未上升到战略高度上，是导致自主品牌轿车发展慢、水平不高的重要原因。

　　如果汽车企业再不强化研发创新，不形成自己的核心技术能力，不打造自己的知识产权和品牌，最后只能沦落到低质高耗、低附加值的产业链条中，永远受制于人，在全球经济竞争中被边缘化。从改革开放初期多数人还认为市场换技术可行到现在多数人认为不可行，汽车企业普遍认识到技术创新的重要性，再到建立自主创新体系，从引进技术到合资合作，再到海外建立研发机构和并购国外品牌技术。奇瑞、比亚迪、吉利、长城等车企自主研发的自主品牌轿车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一汽、东风、上汽、长安等国家队近几年在自主品牌轿车研发生产方面投入也越来越大，相信必将取得新的成果。以上海同济同捷科技有限公司、北京长城华冠汽车技术开发有限公司等为代表的专业化综合性汽车设计公司的崛起，多种形式的产学研用技术联盟在形成和壮大，各车企在诸多领域进行多方面的研发合作也在不断加强。应该看到，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发展和积累，我国汽车工业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有广阔的城乡市场源源不断的需求，有完整的汽车零部件体系来支撑，有大量优秀的汽车产业人才，有全方位的消化吸收和创新能力，相信自主品牌轿车一定会乘势而上，完成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越。我坚信我国一定会拥有享誉世界的自主轿车品牌，一定会拥有轿车研发领域的大师级人物，与合资和国外品牌相抗衡。到那时，中国从汽车产销大国到汽车产业强国的梦想就一定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