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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长安快跑:尹家绪的理想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19日 12:03  《中国汽车调查》

  尹家绪带领长安汽车在与外资伙伴的博弈中,顽强打造中国最有希望的自主汽车品牌。这个年纪尚轻却已头发花白的国企领导者被外界罕见地视为不简单的人。

——题记

[访谈]尹家绪的理想

  2005年7月25日、7月26日,笔者在重庆分两次采访了尹家绪,以下是此次采访的部分内容。

  前世

  贾可:你是重庆本地人吧?

  尹家绪:我是重庆万盛区人,在重庆生,在重庆长。我父亲解放前都是国民党时期都是在南同煤矿当工人。重庆市有个南同矿务局,就在万盛区。南同矿务局是30年代就建立的国民政府直属的一个国有厂。

  贾可:简要介绍一下您的经历吧?

  尹家绪:我可以跟你说,我也不担心别人怎么看我。我没读大学就进了工厂。第一个是齿轮厂,第二个是长安,都是兵器工业部的厂。1976年,那个时候招工进厂当了工人。今天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可以跟你坦诚相待,实事求是说, 做任何一项工作我都很认真。

  贾可:具体做什么工作?

  尹家绪:具体就是当铣工。进去以后,我的师傅只带了一个我,他就因为家里面有事就走了。走了以后,一直几个月没有回来,我就自己在学。78年我直接从一个学徒工考到二级工。当时很年轻,怎么说做事也有一腔热血。也做共青团的工作,后来到工厂的团委当团委干事,团委副书记。在团委的时候,我们团委还是作为一个表彰的先进单位。然后83年出来读书。

  贾可:学的什么专业?

  尹家绪:中文专业。重庆师范大学,半路出家。当时大专,学了两年。

  贾可:你那时侯是不是还是喜欢舞文弄墨的?

  尹家绪:有那么一点。我都还发表过一些散文,散文诗啊。后来在齿轮厂当了厂长之后,再没有时间搞了。我在重师刚刚毕业,团市委组织到我工厂去准备调我。我记得是四月底去的,去以后就跟工厂的党委,那个时候还是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也没有去成,党委书记不在家,(名字)党委书记,嘉陵厂的一个副厂长调过去当的党委书记。不在家,不在家之后没见着,没见着过后,我知道他们去了。去了过后,调我当时到两个地方,一个是团市委,一个是青年干部学院。调到国家的机关嘛。那一次调没调,为什么没调呢?我们党委书记后来跟我谈,希望我留在工厂,工厂需要我。

  贾可:你本来也想去了?

  尹家绪:不,想留在工厂。我跟你说,不是你们想象的好象我对从政感兴趣。回来之后,干党办主任,厂办主任,最后两办主任都是我一肩挑。干了一段时间,万盛区政府想调我到区政府去当办公室副主任。那个时候厂里换班子,新任厂长上来就跟我谈,你能不能不走,我们一起干,我需要你。我也就没有走。第三次,我当时当了工会主席,市总工会叫我到工会干校当校长和党委书记.我也去看了那个学校,在北碚区。我们的党委书记跟我说,你能不能不走,工厂需要你,我就没走。

  贾可:后来就当厂长了?

  尹家绪:后来就一直在厂里干到党委副书记、书记、副厂长到厂长。94年初就当厂长了。我是全国兵器工业部157个企业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厂长。30几岁。我当厂长后马上主持企业搬迁。为了使企业生产线不垮,职工思想不散,市场不丢,我经常是早上很早来,晚上很晚走。这时候发生了我人生最大的遗憾,这也是我人生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件遗憾的事。母亲去世了,没有实现她唯一一个愿望,就是到新厂看一眼。

  当时有一半的职工已经过来了。有的老的退休的就对我已经生病的母亲说,你过来嘛,过来看一看嘛,住在我们家里面,我没让她过来。当时我每天都去新厂区,我一个人的车上都有空位置的,但是我总觉得让我的母亲包括我的家里人在山沟里面呆着,能够稳定我们所有在山沟里的职工。而且我认为搬完后总有一天能看。我的小孩那时已经在城里读书了,我也把她转学转回去,转到我们的子弟中学去。

  贾可:听起来,你的母亲没有享过你什么福?

  尹家绪:我为什么这么遗憾?我的弟弟和姐姐在自然灾害,也就是61年、62年让别人带的时候死了,后来我母亲就退职回来带我,只有我父亲就工作。11岁的时候,我父亲去世了。从那个时候到后来,我母亲就一直没有工作,没有工作要走过这段路很艰难。没有工作,就靠给别人做最苦的活生活。我母亲割草,挑煤,我在星期天和节假日也给别人挑煤。我总觉得欠她的太多。所以说这种感情下,她就是这么一个愿望,我一生都没满足,那么并且死的时候我不在家,不在场。

  贾可:当时是什么情况?

  尹家绪:当时又有一批设备搬下来要安装,要我下来协调。那一天下午我本来可以不走,下面电话来了,说我不去很难推动。当时母亲已经昏迷几天了,我下去之前,专门到家里看了她,我觉得可能今天没问题。我刚刚走了十几二十分钟,她马上就去世了。因为我的车快,母亲去世了,后面的车追我都没追上,后来是重庆的车拦我,把我拦住了。我知道,下面有职工会这样想,你厂长的母亲死了之后肯定要马上赶回去,我如果马上回去,会影响新厂的工作,还要造成不好的影响。我直到晚上11点钟才到家,早上7点钟,就出去火化了。我一生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让她看一下新厂区。

  贾可:那你母亲以前谁照顾呢?

  尹家绪:我爱人在照顾,她也是在我工厂当教师。她原来是地方学校的老师,要跟着我走啊,所以就调进我们厂,到山沟里来。

  贾可:搬迁是哪一年?

  尹家绪:94年中开始。当时整个国家"三线"调整,94年我一上任就开始抓搬迁,我母亲逝世是95年。在工厂临近搬完时候,我就调到了西南兵工局。96年刚刚开年,我当西南兵工局办公室主任。我知道,那就是当官了嘛。叫我走的时候,没跟我任何商量,早上给我一个电话,"郭局长让你到兵工局来报到"。我二话没说就来了。回去交了三天工作,让一个比我年轻的主持工作,然后马上从厂长转过来马上就是当办公室主任,后来当副局长。

  贾可:什么时候到长安?

  尹家绪:96年下半年,挂职锻炼两年。当时长安很困难。长安是两个厂合并的。江陵机器厂和长安机器厂合并的。我到长安第一眼就是,在会议桌上原来两个厂的公司领导分别坐两边,根本坐不到一块。工人闹事。这个厂95年一年内换了3个总经理。老长安出身的,江陵出身的,包括后来兵工局派来的,都下去了。最后换上从长安铃木过来的江丛寿,他是老长安人。

  自主

  贾可:现在中国的汽车政策50%对50%实际上害了中国汽车工业。中国很多汽车靠着坐外面的船,赚钱感觉很轻松,没有什么动力。为什么你们还是想搞自己的自主品牌

  尹家绪:第一,长安是个一百多年历史了。一个国家如果国防不强,有国无防,经济再发展也没有用。这一点我们体会很深。那个技术是要不来的、卖不来的,要靠自己搞。我们开了几个先例。长安不仅仅在你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汽车公司,它在军方的地位,比在你们眼中汽车的地位还高。我们生产的第一个大型复杂武器,全是自己设计的,自己制造的。现在说是在西南地区排在第一位的军工企业就是长安。

  第二,我到过日本,到过韩国,到过巴西。巴西以前的汽车厂很红火阿,红火得不得了,不比前几年中国差,巴西就觉得自己开发不搞也行,一场金融危机之后再也起不来。老外不愿意再投资,不愿意拿产品。为什么,它是完全开放给老外来做。韩国和日本也是跟欧美学习,所以学了20年就到期了,为什么?我学会了,跟读书一样,我毕业了,自己做了。韩国的大宇现代都是这样。他们培养起自主的开发能力,自己走出来了,虽然也被金融危机袭击。大宇最后垮了是两回事,它不是由于缺乏自主开发,他是由于扩张,膨胀太大,不能怪他是自主开发问题。金融危机过了,你看他们又起来了。自己的自主开发能力有,自己的发展能力有,中国汽车走不出这条路。

  贾可:您什么时候下决心做这种科研开发?

  尹家绪:2000年开始,就要这么走。我说一段时间是两条腿走路,第一,合资合作。跟福特跟铃木,两个合作伙伴,我都不能偏废。现在引进的马自达引进了什么。我都不能偏废。自主这块怎么做?老外愿意给你吗?除非你这个公司也交给他,他就给你产品。你要生存,你要发展,就得搞自主研发,这是生存的需要,还是作为一个中国汽车人责任的需要。

  但是自主开发是明天后天要两三年五年才见效的事。我们那些总经理、总裁很多人不愿意做,为什么?因为我们的考评体系不同。我们上级考评下级就是你当年的利润是多少。我们的考评体制里面没有一个去研究他的开发费用是多少。还有,我们国家的工业会计法有个局限。技术开发在国外的企业,他可以分几年摊销。我们不行,你投了多少当年就必须摊销掉,这不合理。另外,我们很多媒体追逐合资企业的产品,追捧他们。

  如果你自主开发个产品,也许是失败的路,也许是得不偿失的,或者给别人做嫁衣裳的路。但是我总想跟大家说,不管我做多久,说不定我明天就调走了,但是我一定要搞自主开发,把这件事情做下去。我觉得,我在长安一天就要把自主开发道路走下去。铃木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尊重,去年到今年,今年特别尊重,因为他看到我自主力量在强大。

  贾可:你的自主研发力量现在有多强?

  尹家绪:到今天为止,中国汽车企业在国外成立了开发中心的就我们一家,我们是独立发展的。

  贾可:但是我看江淮也在都灵成立了汽车设计公司。

  尹家绪:他没有敢说是独立发展的。他只是派几个人算是一个工作单位。我跟你说是独立发展的。独立发展的意义是在外面可以接项目可以招标,让别人给你来打工。我们全部加起来已经投了一亿多欧元了。我们驻都灵的代表从中国回来,意大利驻华大使都请他吃饭。我们不是虚搞的。

  贾可:你怎么评价奇瑞

  尹家绪:跟奇瑞我不敢比,我是上市公司。

  贾可:但是他也是开发了好多产品啊?

  尹家绪:是,我知道。我不敢学他。如果一旦我跟投资者见面,问你,你面临的诉讼如何了,我怎么说?

  贾可:中华轿车你怎么看?

  尹家绪:我也吸取它的教训。中华轿车知识产权是完全归自己的,但完全是别人开发的。我追求的是既要有产权又要有知识。他们是有产权没有知识。你去看我们的人,几年前是那些大学生自己来,为什么长安7、8个月的亏损他没走没跑?包括这么多来挖人的。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外面好嘛?一些大学生来了,觉得宿舍安排的不好阿,生活不好阿,也有怨气大的也很多。但是在事业上他不觉得怨气大。那么你就看,明年我们就可以该出成果的时候了。

  贾可:但是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自主开发就是奇瑞。

  尹家绪:我跟我们的人说要耐得住寂寞,为什么?我们的产品,真正是自己的车,还有我们的产品有167项专利,其中有很多项发明专利。在今年的车展上摆出来的。

  贾可:为什么现在搞个CV9这样的MPV车型,不直接搞一个轿车呢?

  尹家绪:长安本部没有生产轿车的权利。现在在争取,争取完了过后,我原来的想法是CV9今年生产,明年就能够突破。这些都是策略,很难的。我不像一汽、上汽直接要。我要是他,我就可以放开手脚来干了。

  贾可:那你应该好好做做宣传。

  尹家绪:我的难处你们不知道。我在外面开发的汽车,包括样车要进来,进关的时候还要让我上关税。我中国人出去形成的自主知识产权的东西,怎么办?你说,合资公司拿一个国外设计的车来,你让它生产,它这个车在国外卖一万欧元,它就一万欧元报价进来的,进来后就做中国道路的试验。我在外面开发的都是样车,没有价格的,做二三十辆车,要拉回来,怎么算呢?海关就说,你开发花了多少钱,如果是两千万欧元,就拿这个数去除以那二三十辆。然后用每一辆车的价格报关税。我觉得不合理,我才去呼吁。

  贾可:现在车进来了没有?

  尹家绪:车进来了。我们通过各种反映,便宜一些了,但是这个政策没有啊。我呼吁的是,自主开发方面,你翻遍国家的政策正正规规写上自主开发的支持有多少?没有阿。我呼吁的不是为我一个人,是为大家。去年一个国有汽车公司领导带了一大堆人来看,我又把我们的技术给他看了,他就直接说了,我没有你的胆子。他比我有钱,但是他不敢走出去,他不敢去做,怕得罪老外。

  贾可:那么样车不能放到这来做吗?

  尹家绪:当时刚去学开发,水平达不到,开玩笑!我们的人去,走了两年,在能做手工样车了。

  平衡

  贾可:现在大家都说奇瑞赶上了中国轿车的鼎盛时期,所以他搞了很多积累,然后赶上了中国车的发展的一个好时机。他们认为我们现在在跨过包围中,搞这个,胜出的希望很小。你是怎么看的?

  尹家绪:我认为还是有希望,但是这条路很艰难。中国汽车不搞自己的品牌,中国汽车没有出路。我每次都呼吁,希望你们媒体也是,中国汽车的出路一定要有自己品牌的汽车。当你的劳动力成本的优势都不是优势的时候,别人可能就转移到印度,转移到东南亚,转移到其他国家。

  另外,日韩企业能自主研发,为什么我们不能?我们从小型车,从低端车做起,这是一条路。当然,合资企业我也想把它搞好。两个合资企业发展得好,对长安有支持。毕竟它们还能够赚一点钱啊,毕竟还有他的资源可以支持我啊,毕竟我还可以偷学到什么技术啊,包括我们现在把福特的那套管理系统拿过来。对我走这个路我就更放心,如果当时我只走这条路,真的我还是有点玄啊。

  我明年定位的车,自主品牌CV6,我的车型和定位,一定是一个有竞争力的价格。因为我的设计开发是我们自己的人做的,光是样车就节约了4000多万元。成本大大降低。现在看过这个车的,和驾驶过这个车的,都感觉他的空间接近POLO,动力很好、很充裕,价格比QQ略微高一点。

  贾可:2000年起,长安开始北上东进,这主要是为了扩大微车?当时是否还没有想到做轿车?

  尹家绪:主要是微车。这是一个。当时真正做轿车,我们的实力不够。我每走一步,肯定是要踩实的。我就说了,我们输不起,连半步都输不起。别人输了可能就是不吃一顿饭,我们输了就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吃饭。输了我就是倾家荡产。

  贾可:现在铃木宣布要将长安铃木产能扩展到20万辆,福特要求长安按1比1的比例增资长安福特10亿美元,你是否能够满足这个资金需求?

  尹家绪:你说担心我这个钱的问题。我当总经理的那几年,坚持不分红少分红。长安铃木的存款都是14亿,现金存款是14个亿。长安福特这样的企业,银行不要抵押,追着他贷款。你担心什么!只要这个项目走的对。

  贾可:现在长安有没有资金缺口?

  尹家绪:说实在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我的每一次合作、每一步路走的对不对。

  贾可:去年以来重组江铃是怎么考虑的?

  尹家绪:江铃沿长江一线对我是一种补充,而且它的产品也不错。我要进入商用车,我自己去投资、开发。从零做起并不合算。现在它是7万多辆车。有一个现成企业,我们通过重组,把它做到一起,我们又能把它组到这个企业,那不是更好?

  贾可:重组江陵是不是福特在推动?

  尹家绪:那也不一定。长安福特作为他的合作伙伴,比较好。所也正好顺应,有没有福特,我都要做。最初谈重组的时候,我们和江淮汽车的左延安谈过。

  贾可:后来为什么有不跟左延安谈了呢?

  尹家绪:左延安就是他要自己做。如果跟我,就是在我下面,雇主就是我。我认为他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汽车人,我也佩服他。

  跟江铃谈的时候,我第一次去见面的时候,跟他们董事长谈得很好,我跟他们高层的人都见了面。我讲了我怎么来做,他们问可不可以提问,我说可以。讲了个把小时,提问了一下。谈了过后,他们就说可以和尹江绪做事。然后他们又过来谈,我们进行交流。我跟江铃的同志说,我们之间是结婚,不存在谁吃掉谁的问题。一个家里只有一个户主,我当了户主,但是我们是平等的。

  贾可:江铃上市公司有福特的股份,福特是否会谋求控股?

  尹家绪:福特你要进驻,你有产品,拿来的产品是拿到江铃股份里。我现在影响上面一个江陵控股,先把它做好了,一步一步来,不能急。现在我们达成协议,由福特在江陵股份里面牵头搭成15万的商用车规划。而我在上面做15万的乘用车规划。跟福特合作,我尊重他,他尊重我。但是不是说我完全要听他的。南京的发动机公司,三家出资,我们50%,福特和马自达他们两家50%。

  这一块是共赢的一个事。凡是跟我合作的,我不愿意人家无利可图。没有哪一个就比我强,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弱的。有时候在对外谈判中,那是我跟人家用的一种方法,好多东西不讲是不行。有时候他们觉得我态度也很硬,有时候也很豁达。包括日本,去年我们到马自达去,对我尊重得很,给我开放了所有的车型。

  贾可:长安铃木第二工厂也设在南京?

  尹家绪:不一定在南京。铃木先生跟说了这么几句话,第一,在中国的合资,从此以后你作为第一个考虑,第一个伙伴;第二个,今后20万的合作,新厂地址,我们考虑委托给你了。

  心得

  贾可:2002年的时候,长安竟然做起酒来,后来据说亏损了,你认为这个扩张是否有点离谱?

  尹家绪:酒的事我至今为止都认为我没有错。第一,我在长安,每年都要送很多酒,我就从五粮液酒厂,每年要了他的罐,每年定了多少吨,比如说要三百吨,三百吨的话,我送军方,我请客,包括作礼品,我自己消费,都够啊。这是一个,再一个,这个酒回来过后,实物摆在哪里,为什么会亏啊。三十块钱一瓶、五十块钱一瓶,我们卖的时候都是两百,送的时候都是三百块,不会亏啊。

  贾可:就是没有亏?

  尹家绪:我给你说吧,我没有出钱,没怎么出钱。整个长安,两万三千多人,直接在汽车上的有八九千人,在军工上的也有八千多人,其余的我能推给社会吗?那些年这么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敢下岗,也没有分流,推给社会一闹事,我们觉得都有点政治责任。我是让他们自己找饭吃,借了300万块钱给他们。这个酒本来应该赢利的,但是这个公司最后又亏了,亏几百万块钱。他搞贪污啊。我就说这些酒放在那又不会坏,我们每年消耗那么大,要几百吨,到现在自己在用、在喝。

  贾可:那你怎么处理这件事的?酒现在还做么?

  尹家绪:这个事,我就处罚我们分管副总,处罚他一万元,我说为什么管理不到位?在大会上公开罚,在内部报纸上公布。我对我们的副总,包括一个班子的领导,处罚起来还是很重的,不讲面子的。你如果要去问他恨不恨我,我不知道,但我这个人从来,一不记仇,二不跟哪一个人搞亲疏,都是一样的。酒还在在做,还在喝啊。

  贾可:现在长安汽车管理层有多少人?你一直说那么多人也不舍得让他们下岗,也没办法分流,那现在国有企业都有一个通病,管理人员太多,长安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尹家绪:我们的中层干部有600多人,包括各种合资企业的、包括大小集体,还有派到外面去的。管理人员我们该下的下,中层干部每年都有考核,末位淘汰,考评有的警告、有的亮黄牌。工人,除了军品的有些技术工人紧张外,其它的工程技术人员大概有3000个,这个我并不认为高。

  98年我上来开914大会,其中一个内容砸锅撤灶,变让为找,分块搞活,分兵突围。砸锅撤灶,就是砸掉大锅饭的锅,撤掉平均主义的灶。变让为找,就是让自己找去饭吃,我不给你,也不是叫你下岗,原来都是伸手要。分块搞活,分兵突围。解决汽车如何走,军品如何走,三产如何走的问题。光搞汽车销售能把长安的两万三千人吃饭解决吗?当时的军品销售只有几千万,不到一个亿,怎么吃饭?

  贾可:一汽给每一个中层干部都发了一辆车,你这里呢?

  尹家绪:没有。我们是军工单位的国有企业。我们现在是销售和技术开发的人收入最高。管理者那边,在重庆来说,我们的人均工资两万多,去年重庆市企业员工的平均收入是九千多块钱,我们是两万四千吧。

  贾可:听说,长安福特和本部工人的工资不一样,就闹事?

  尹家绪:我们的工人不太愿意到长安福特,我们这边的工资稍为高一些。

  贾可:你的工资呢?

  尹家绪:我从来不在长安领工资,原来是在兵工局领,后来我当了兵撞集团副总,工资转到北京去了。

  贾可:这个比较奇特啊。

  尹家绪:没有什么奇特。本来就是来挂职,关系没留。

  贾可:到现在关系也不在这里?

  尹家绪:没有,在北京。

  贾可:作为一个国企的管理者,毕竟是国企,不是您本人的公司,未来可能会走,继任者会是个什么情况?

  尹家绪:我实事求是跟你说,去年我们班子五六年了,要换个届。上级来考察,抽了350多人对现在的领导,每个进行评价,同时推荐下一任一把手谁合适?只有一票是给别人的,其余都给了我。还有个问题是,你认为在座谁最优秀?大概98%的人都填我最优秀。我认为这就是员工对我的褒奖。

  其实,别人去年前年跟我说,你应该到此为止,应该离开了,见好就收。收了,因为你现在已经是副总了,中组部管,可能有机会。大家一个担心的就是怕我走,我说长期这样也不行啊。所以我要注重培养管理人才,后备干部。说实在的,原来我进厂当工人的时候,我只想当一个好工人,在团委做青年工作的时候,我就想做青年的知心好朋友;到工会的时候,为员工说话,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 后来当厂长,我也觉得国有企业有很多难处。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还要继续在长安干,后来想要把长安的平台搭起来。前些年是一种把自己的定位找准,方向搞准;后几年才想搭一个发展的平台。第一,明年我们的合资企业的效果一下子看得出来,今年年底马自达3包括沃尔沃就要出来。

  贾可:你觉得走到今天,每一步路是不是基本上都是对的?

  尹家绪:我也不敢说每一步都对,有的要事后才能检验。但是我自己现在回过头看,我认为我们的大战略,大的每一步还没有错。因为错不起。就那些酒啊什么的,是让职工自找饭吃,算我们的大决策吗?300万块钱,亏就把那三百万亏掉。现在还在经营。也不是说几千万,他就是一千万,亏了,还有几百万的钱。酒,仍然现在还要用它。

  贾可:你准备在长安呆多少年,或者准备把长安带到一个什么样的平台?

  尹家绪:我认为长安,还有明年后年的话,整个发展平台出来了、产品平台出来了。长安福特在南京的第二工厂,07年基本上就能建好,大部分生产马自达的车。我认为马自达的产品,在中国市场上还是有一定的竞争力的。再一个那个发动机厂,有很多是外卖,到东南亚,到日本。这两个企业,我并不担心他的产品和技术,盈利状况不用担心,起码来说不会亏嘛。

  贾可: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尹家绪:只要不出差,我每天早上7点钟就准时到办公室。最大的理想是把自己想做的事做成,按照自己的愿望做出来。我喜欢吃回锅肉,吃辣的,我这个人什么食都吃,不挑食。平时公司领导之间也很少碰头。每个星期一的中午,我们公司领导全部在一起工作餐,边吃饭,边谈谈工作,休息一下。

  贾可:很多企业家打高尔夫,你打吗?

  尹家绪:我也打高尔夫。水平是90多杆到100杆左右,应付应付嘛。闲的时候,找几个朋友来玩玩扑克。还有一个,有时候开车出去转转。我现在坐的车是奥迪车,是政府的牌照,官车。我平时开的车,就是我自己的家里的,我夫人开的车,是长安福特的车。

  贾可:看什么样的书呢?

  尹家绪:我管理书籍看得多一些。韦尔奇的书我还没有看完。我觉得韦尔奇他那一套不一定在中国不一定在企业中都适用,管理的本质在于结合实际,管理的成功在于方法正确。管理的灵活可以是一种艺术,制度的灵活肯定是一种灾难。现在说,好像管理管得要不靠一个人就能把企业做好。不靠一个人又靠谁?一个团队,一个班里肯定要有一个主帅,他的副职永远不可能跟你一样?永远不会跟你思考这么多东西?

  一个管理者很多时候实际是一个班长,很多时候他还要布道。就是把你的管理思想,管理理念传达给大家。让大家很快提高。有时候经营一个企业光是奉献不行,有时候一份感性。我认为还是要有一份感性,一份悟性。悟性里面或者有顿悟,有了悟。比如说去年初的时候,1月4号我们上班,我就说今年很残酷,感觉到了汽车行业前所未有的压力。去年一季度汽车形势还很好啊,后来下半年就下降了。到了去年9月份的时候,我说明年更难,我们要实行搞成本风暴,9月底我们开始搞成本风暴了。今年不搞成本风暴,肯定长安的利润肯定下降得更厉害。今年总觉得一种压力要来了,总觉得有些东西要来了。

  贾可:把长安做得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回报?

  尹家绪:我也没想这么多。反正每年别人给我的各种各样推不掉的礼品钱财都有几十万,我都交给纪委去处理,纪委每次给我一个回复。钱哪,够用就好,我也是穷苦人出身。

  贾可:你的孩子情况呢?

  尹家绪:我只有一个女儿,今年23岁了,她在国外读研究生,今年年底毕业。去年她自己跑到上海去,找公司去应聘,她不愿意在重庆工作,不愿意在我的影响下工作。她还比较自立。初中的时候,我的家离她学校不到十分钟,五六分钟,都不准她回来,只准星期六回来。让她跟同学住在一起,就是让她能够自理,能够自己成长。

  贾可:说说你的性格?

  尹家绪:我这个人最不会走进死胡同,活人绝不会被尿憋死。任何一件事,再不高兴,可能两三个小时我就把它排解开了,所以我老婆从来都不知道,我遇到什么不快乐的事,绝对不会带回家。也不说。

(编辑: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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