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20日,在昆明等待两天后,终于在网上看到了北京的最新非典疫情通报。我意识到这会使前途变得很不确定,却不料两天之后,大理的三月街就因此提前结束。之后我来到丽江做进藏前的修整,并眼看着大研镇在一周内成为一座“死镇”。因为已经在丽江的外省人必须住进两家指定的宾馆,我在花马国客栈的最后两天好像从事地下工作一般,紧闭窗子、不能出现在二楼阳台上,以免被城管发现。
拔营前往迪庆。香格里拉县不像传说中将外省人一概拒之门外,因为可以证明自己在云南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周,我被允许进入,条件是每天两次向防疫站汇报体温。这时又得到一个消息:从4月25日起,所有旅游团队被禁止进入西藏;个人则无明确的说法。
5月1日,在德钦巧遇四位驾驶沙漠王的昆明小伙子。因为要去茨中,我无法和他们结伴进藏。小伙子们很担心我和花小派,主动提出每天通报路况,当然,首先是能否进藏。2号晚上,他们发来短信:顺利入藏,已到芒康,部分路段会拖底。
没敢因此乐观,毕竟我是来自北京的,一切都要看明天的。5月3日,离开德钦继续北上,西藏,便在100公里之外。
澜沧江从遥远的扎溪卡草原而来,将横断山拦腰截出一条弯曲幽深的峡谷,绵延不绝,滇藏线便是峡谷两岸画着的线条。柏油公路在去明永冰川的岔道口嘎然而止,几乎同时止住的还有茂密的森林,沙石路沿干热的深切峡谷中向前延伸。
佛山乡是云南的最后一处关口,距盐井还有50公里左右。我停在路障前,瞥见旁边的告示,大意是为防非典,来自疫区的旅客不得入藏。执勤的警察还算客气,不用看那些预备好的沿途发票就相信了我的“陈词”,量过体温之后放行。
一个多小时后,远远看见安静的“开放的西藏欢迎您”的省界,我兴奋得叫起来。这是不设防的省界,至少我们可以踏足西藏的土地!
盐井镇外,遭遇入藏后的第一个检查站,花小派里里外外被消毒水喷洒一遍,我则一如既往掏出在昆明买的电子体温表测量体温,并规规矩矩地按要求登记。十分钟后,横杆抬起,我们可以继续前进!想不到这么顺利,我窃笑一阵,连轮下坑洼不平的路面也亲切了许多。过去遇到这么恶劣的路况,我总心藏抱怨,这次不同,只要能被允许继续旅行,什么样的路况我都会满怀喜悦面对。
这天晚上在芒康,又收到沙漠王的短信:左贡之后修路,底盘仍是大问题;八宿强烈推荐柱武装部招待所。
其实早在去年冬天,我听说了滇藏线修路的消息。有人劝我干脆放弃,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大切的底盘刮烂被背出来。滇藏线一直是我的梦想,不可能放弃,趁雨季未到进藏是唯一的可能;同时我也做好思想准备,就是万不得已时找大车背一段,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芒康县城西,有路标分别指向拉萨和成都,这里是滇藏线和川藏南线的交汇点。芒康到左贡的公路,由武警战士维护,多数路段路面还算平坦,可以轻松使用四档。有两次他们拦下我,让我开慢些。第二次我才明白,高速腾起的灰土太大,是他们拦截我的原因。
左贡之后有60公里的柏油路,之后从田妥开始,便是施工路段。川藏公路从这里开始,一直修到林芝,施工队去年秋天入驻,今年年底前要完成全部的“黑化”工程:拓宽加固路基,铺柏油路面。一些沿江的地方,因为要炸山并砌防波堤,便道就开在江里。距邦达15公里时,堵车开始了。一辆超载的货车,陷在河滩的便道里。
堵车持续了近四个小时,将我要赶到八宿的计划粉碎。路通后,冲过便道和另外三条小河,总算到了邦达。邦达只是一个路口,从芒康汇合的214国道和318国道在此分手,G214北上往昌都方向,G318西行直抵拉萨、中尼边境。这里有一个交通站、几间破烂的旅馆、饭馆和修车铺;另外,还有一个兵站。
停车在邦达兵站外的三岔路口,天色已晚。刚下车我就泄了气:左后胎瘪了。一定是刚才过河时被尖石扎破的。放下左后胎不管,我去敲兵站的大铁门。
兵站的一位军官和颜悦色地告诉我,因为非典的缘故,兵站现在不对地方上的人开放。这叫我打个冷战,拿出介绍信苦苦哀求——哪怕让我在院子里扎个帐篷也行。刚刚的艰难跋涉我已经筋疲力尽,兵站是我今晚唯一的希望。
也许是我眼中闪动的泪光叫这位军官心软了,他叫来值班站长说了我的情况。那高大的站长坚决摇头,命令就是命令,地方上的人不能进入兵站。不过他带我去了交通站,说我是他家属的亲戚,要站上给安排住宿。
交通站对面有家能修真空胎的小修理铺。10块钱补好站轮胎,我回到交通站打听到八宿的路况。站上的人很快看出我和好心的长官并无关系,说前途更加艰难,最好的办法是雇车背到八宿,95公里,价格讲到900。我发了短信给沙漠王,询问到八宿是否更难,在此之前,我不确定是否要租他们的车——一辆很可疑的、挂着“湘N”牌照的东风车。
沙漠王的短信夜里才到。他们在然乌湖边宿营,信号不好:到八宿只有一段沿江险路,路面状况并不更坏。于是早上和那个谈价钱的藏族小伙子说不租车了,作为一种抱歉的表示,我送给他们一瓶从茨中带来的上好红葡萄酒。不想这小伙子还未说话,一个马脸的汉子恶狠狠地说不要,不要不讲信义人的东西——汉话说得很好。
愕然又气愤,昨晚说好不一定雇车的。看不出他是藏族还是汉人,但我猜测他就是交通站站长或者真正的车主。狠狠回了两句,我开车冲出交通站。
八宿在四小时之内到达,代价是左前轮的瘪掉。正在找修车铺的当儿,沙漠王的短信又至:然乌在下大雪,堵车严重,务必留在八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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