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米”让万人客车大厂重新分家

　　在签字笔落下的一刹那，没有人会想到它带来的麻烦有多大：奔驰对品牌和品质的坚定意志；当地政府对支柱产业的坚定支持，还有客车业铁帽子王———亚星的勃勃雄心与超卓实力，这一切的优势无人能及，而当它们加在一起的时候，却变成了一碗根本无法下咽的苦饭。

　　几经周折，同样的签字笔终于落在了新的协议上，这时已经是六年后的2002年9月，最初的激情变成了面对现实的理智，从头再来吧。

　　婚姻初期就遇到了麻烦

　　“我在机械局的时候就曾经希望等等看，但热恋中的人们一定要确定关系”。

　　在南京机场，前来鉴证历史的机械工业联合会副会长张小虞对亚星事件的每位主角来说都不陌生，他的观点也可以用来概括事件的本质：“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很不容易。当初我在国家机械局任职的时候，他们(奔驰和亚星)正式签约。我当时就觉得这件事应该再沉一沉”。“那为什么双方急于签约？”“双方都缺乏进一步的了解，但都太想做成一件事了。于是藉着国家领导人出访的有利时机达成了协议。这在20世纪90年代初很普遍。”

　　恋爱的双方在婚姻初期就遇到了麻烦，这种麻烦从9月3日新协议的核心内容上就可以读出来：“以车长8.2米为界线，以上的车型由亚星-奔驰生产销售；以下部分由亚星股份生产销售”；“凡使用了奔驰底盘或发动机的产品必须使用奔驰三叉星标识，反之若没有使用奔驰的底盘或发动机则只能使用亚星自己的北极星标识”这两条明确而详细的内容在六年间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共识。“合资之后变出了三家企业———合资主体亚星-奔驰、原来的中方亚星客车集团和克隆出来的亚星股份公司”，江苏省委副秘书长韩庆华说，“亚奔和亚股都使用奔驰的技术，几年里没少吵架，结果资源在内耗中被浪费掉了”。

　　从车窗向外看，不大的扬州城里很容易发现亚星的建筑，一幢是高层办公楼里的亚星客车集团公司总部和亚星客车股份有限公司；另外一处是与之并不相邻的，由低矮平房组成的老厂房，这里是亚星-奔驰汽车有限公司所在地。“在新协议签字前，亚奔和亚股的底盘技术都是奔驰的”亚奔的一位技术人员称。当《中国经营报》记者问及新旧厂房的差异时，他显得很平静“亚奔用的是合资前的老厂房，亚股搬到了现代化的新厂房”可能是给客人用旧房子有点说不通，这位技术人员又强调设备是最新的，之后他又给我们看了新协议签字前建成的奔驰客车制造中心，在以砖石和木制结构为主的旧厂房里，这幢鹤立鸡群的新厂房果然抢眼，两条生产线上排列着十几辆已经涂上订户单位名称的大客车，一名工人正准备把奔驰的星徽标安到车头上。这种售价在195万元的超豪华12米大客车是亚奔告别昨天，迎接分家后新生活的希望所在。

　　分居后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一纸协议拥有两种魔力———前者可以让企业从巅峰跌入低谷，后者又让沉疴已久的病人重获新生。

　　表面上看到的情况总不如它背后的故事鲜活生动，1996年签约，第二年开业的亚星-奔驰成了亚星品牌的第一个分水岭，此前一直占据客车业老大位置的亚星正是在这一时期走入低谷。“市场选择是一个重要原因，亚星看中的是豪华高端产品，奔驰则强调它的品牌价值，百年老店嘛”张小虞说。“但是90年代后期中低档车才是市场主流，金龙抓住了，亚星则错过了”亚奔公关部的人提了个换位思考的概念“现在市场上又回到了中高档，我们一方面加强中档车，另一方面重新搞高档车，等于原地不动又赶上了一轮适合自己的市场潮”不过，这种解释并不能为亚奔和整个亚星产品系列近年来的市场败绩开脱。奔驰帮助开发的产品中，除最高端的12米客车外，9米和10米两款都没有成功，市场占有率则从第一跌至去年的第四，今年上半年仍在下滑，而这时亚奔开发的中低档城市间客车已经卖了一段时间了。看来还有一个更隐性的病灶：产品重叠。

　　在全国的亚星营销网点里，你既可以买到亚奔的产品，也可以订购亚星股份的产品，而二者可能都使用相同的技术，价格则拉开了距离。这种混销让亚星自己人不断踩脚，金龙、宇通则在这时分别夺得了市场份额和利润总额的冠军，上海和西安的沃尔沃又把亚奔的合资初衷———豪华车市场揽入怀中，亚星败在了自己手里。

　　市政府做了调停的媒婆

　　坐不住的还有奔驰，它苦口婆心地奔波于几家亚星之间，希望能帮助几个兄弟理清官司，可惜没人信得过这个外人。这时最关键的力量出马了，它让几方心平气和地坐到了谈判桌前，协议签字后魔力再现，7月份的亚星销量开始回升。

　　本来是企业之间的协议，市政府为什么要做背书？因为调解人里不能没有他！

　　在亚星-奔驰新合作协议签字仪式上，落笔的除了亚星集团和亚星-奔驰的老总外，还有扬州市市长季建平，在随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有人问季市长，为什么企业间的协议需要市政府的签字。季回答：“亚奔项目是扬州市委市政府与奔驰公司合作的结晶，它们的问题有些靠自己解决不了，需要我们来推动解决。包括支持政策的明确和协调工作。但以后的事我就不管了”。

　　韩庆华在庆祝宴会间隙时则向记者作了进一步的解释：“戴-克集团曾经试图协调，但效果不佳，政府一介入力度马上就加大了，所以政府依然会推动和关注新协议的执行”问题的钥匙原来在这里，作为国有企业的亚星集团是当地政府一手扶持起来的，解决好这种纠纷当然是政府出面最为有效。这也是六年摩擦一朝摆平的关键力量所在。亚星集团董事长李学勤说得更具体“新协议要把人、财、物重新分配，特别是国有资产的重新分配没有政府的参与是无法完成的”。在这项没有政府无法完成的内部重组计划中：几家亚星的资源被重新分配，6米至7.6米的城市客车在扬子江基地生产，7.6米-8.2米客车在平山基地生产，两个基地交给亚股；8.2米-12米的客车在亚星-奔驰生产，零部件基地则向双方供件。此外，还重新整合了双方的研发、采购和销售三个中心。在整合之后，奔驰也表示出需要当地政府支持的态度，亚奔总裁STARK除表示要拿来最新的350超豪华客车技术以外，还把季建平市长“达到中外双赢，促进亚星发展，为扬州增绩”的话特意强调了一遍，认为这种奔驰与扬州双赢的局面才是共同的目标。

　　二次婚约目标明确

　　张小虞副会长在签字仪式上只讲了一句话，希望亚星-奔驰“不求最大，只求最强”。其实，这不仅是对亚星-奔驰说的话，也是对90年代以来各种不成功的合资所做的总结，外方仔细研究中国的市场；中方收拾好自己的门庭，研究好各种可能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亚星的二次签约。亚星在新协议中提出的目标是“保三争二，若干年后夺回第一”，我们相信这肯定指的是市场份额和利润，而不会是规模了。(本报记者张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