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契是个可爱的城市，让我忍不住拿青岛来做参照。有一点和青岛大不相同：就是索契并没有海鲜，能看到的鱼都以罐头的形式存在。失望之余也得承认，这实际上是件好事：我不用和胃里的馋虫做斗争就能保住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现金。而且我在街上发现一种类似大饼的面包，7卢布1张，特别香。

　　还有一样令人失望的事情，就是索契的海滩。我原以为北戴河是全世界最拥挤的海滩 ，可和索契比起来，干脆不值一提。事实上从我们抵达黑海之滨的图阿佩斯开始，将近150公里的公路沿线，就是一个不间断的大浴场，穿着各式泳装的人们，大摇大摆地穿行于公路两侧。

　　麦克尔曾用他很不流利的英文，向我描述了他见过的索契的海滩，让我憧憬无限。然而我梦想中的美丽海滩，就淹没在人群中。我们一路向南，直开到格鲁吉亚边界，也没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支起帐篷。最后选中的地方，守着一丛发育不良的细竹，不远处的大坑疑为垃圾坑——这是我这辈子呆过的最差的宿营地了。

　　相距几米，还有两拨形迹可疑的邻居——一拨年轻人中的一个象吴雨森电影里的枪手一样摆弄手枪，不时还用眼睛瞟我两下；另一拨里，两个壮年汉子竟在头上砸了小花头巾(有时候撸下来系脖子上)，走起路来步伐一致，手臂还摆着，好象行军一样，在海滩上看起来极为怪异。波兰人虽然没说，但一定感觉和我一样，主动分拨下海，留下人看守营地。

　　这种警惕保持了个把小时就被证明是多余的。我们的邻居很友好；那两个怪怪的汉子，当兵时曾被派到波兰，对波兰人格外热情。不过，我总觉得他们有些背景，特别在见了他们的朋友帕沙后，更加认定他们是在组织的。帕沙比尼古拉斯还要胖，他的房车就停在海滩的最高处，许是太胖了的缘故，我几乎没见过他从沙滩椅上站起来，而他旁边，总有个年轻、温顺的姑娘服侍着。

　　不管怎样，这些俄国人对我非常友好，到了第二个晚上，我们甚至成了朋友，一起去镇上的酒吧喝酒，听西蒙高谈阔论——通常他是最能说的，在任何地方都是。我一边用肉肠拉拢店里的大狼狗，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那些年轻人用仰慕的眼神看着西蒙，听他讲两次穿越西伯利亚的故事。偶尔大家会哄堂大笑，我便问在说什么。“黑手党。”

　　于是我忍不住要笑，他们四个刚刚又剃了光头，亮闪闪的，“你们才象黑手党，波兰黑手党。”

　　“就是！”四个人全笑了，“你懂俄语！他们就是说因为我们象是波兰黑手党，西伯利亚的黑手党才放我们一马！”

　　因为波兰人才在营地剔了头，头发渣到处都是，我决定把帐篷搬到“竹林”那边的海滩上(主要原因是邻居们不再可疑，尽可放心车子)。海滩是粗沙的，有些坡度，不过可以听见海的涛声，我喜欢在听见水声的地方入睡。

　　这天晚上天空的星星不象前夜那么亮，天边上的乌云显示着风雨将至。幸而这雨第二天上午才下，否则我就得让大雨给泡了。

　　雨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和帕沙一起喝咖啡，他能说些英语，就是喘的厉害。他说这是他们第五次从圣彼得堡开车来索契，后天他们要回去了，我如果在圣彼得堡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给他打电话。正说着，他的两个手下在边上高呼我的名字，回头看去，他们指着海边：原来是海豚！7、8只海豚正雀跃着从浅滩上经过，看起来比海洋馆里的海豚更训练有素。这可真实意外惊喜，我跑去帐篷里抓数码相机，可惜已经晚了。

　　晚上6点多，我们才从索契出发，沿海北上，前面还有一段180公里的共同旅程。

　　乌拉尔的山路曾经让我很失望：经过几千公里的西伯利亚的平川，我渴望在山路上奔行，但那根本算不上山路。而这里黑海之滨的盘山公路，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不仅风景绝佳，弯道、坡度都特别能体现驾驶的乐趣。可惜有两个因素影响我的发挥：一是要照顾老拉达，二是油箱中的油有所剩无几。因为囊中羞涩，我没在索契加油(比公路上贵1个卢布)。一个个小镇从车外掠过，却没有加油站的影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是晚饭休息时间。眼见油要跑光了，我在山路上停下来，等波兰人救援——他们有20升的储备油。想来惭愧，他们曾多次叫我带上10升油，我想都进了欧洲，还有什么必要，一直不肯。好在波兰人并不见怪，慷慨地倒了大半桶油给我。

　　过DZHUBGA小镇，M27公路继续沿黑海通往克里姆岛，M4则向东北通往莫斯科。因为是礼拜天，这里堵车严重。盘山路上的车灯，照亮着我们要分别的岔路口。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资金救援，我却出乎意料地在这分别地时刻没有任何伤感之情，或许是前面的旅程太具诱惑，我已不能等待。

　　波兰人倒显得婆婆妈妈的，一个劲儿叮嘱我发短信给他们——他们强烈置疑我在俄罗斯的生存能力，也太小看我了。还是尼古拉斯公道些，承认我可以自己旅行，就是每天得住60美元的酒店。“也许吧，”我笑道，“那就能每天都冲凉了！”话说回来，我倒是真担心莫尼卡——他们的老拉达，能否顺利带他们回家，这一路上，可是没少修车。

　　在国内旅行时，我最反对的就是开夜车，对面货车的大灯照得你睁不开眼，非常危险。在俄罗斯这些天的夜车经验，让我对夜间行车不再恐惧。这里的司机比较文明，只要前面远光灯照射范围内有车、无论是对面还是同向的，他们都会关掉大灯。如果累了，可以在公路上的警察岗楼附近休息，这天夜里，我就在一个小城外扎进夜休的车队中睡了3个小时，而后继续向罗斯托夫前进。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开到罗斯托夫郊外，公里旁的路标，明确地显示莫斯科还有1100公里。这比我们在索契算的要少700过公里！我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加满两箱油后还有个300卢布，能应付路上的开销了。

　　于是我在罗斯托夫城里打了个转，算是到此一游，就直奔莫斯科。

　　罗斯托夫是俄罗斯重要的农业基地，公路两侧是肥沃的农田和富裕的村庄。村民们的老拉达停在公路边，旁边是惹人口水的水果、蔬菜和蜂蜜。我最终没能经住考验，100卢布拎了桶蜜桃上车(比在国内的贵2倍)。刚要走时，那卖桃的老汉跑来敲车窗，递进来一大串绿葡萄。我不会说别的，只有“撕吧撕吧”地表示感谢。

　　蜜桃和甜葡萄，都无法阻止困倦。将近中午地时候，我象俄罗斯人一样开进麦田中的树林，煮了碗面条，然后在树荫里铺上垫子，睡了一觉。

　　俄罗斯的公路限速80公里，城镇60。我不幸在一个小镇被抓住超速44公里。原来在西伯利亚被抓住过两次，都是波兰人出面疏通，50卢布了事。今天我得自己面对警察了。

　　“500。”警察收了我的国际驾照，指着一张纸上的数字。这和50差得太远了。我忘了波兰人教的要说自己是记者这回事，急赤白脸地说得要钱买汽油去莫斯科。经过3分钟拉锯战，那警察从我手里抢走了100卢布，把驾照还给了我。

　　莫斯科胜利在望，我却坚持不住，在90、70公里处又睡了两觉，半夜2点半，才正式摸进莫斯科，很有鬼子进村的味道。我这个进了俄罗斯就没住过饭店的人，自然不认识俄文的“饭店”怎么个模样，眼巴巴地在偌大的城里找不到“HOTEL”的霓虹灯。N次跨过莫斯科河后，我才在2个多小时后找到了俄罗斯饭店——全靠《LONELYPLANET》说在饭店的西侧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宫，我才能摸去。

　　身上的最后100卢布交了签证登记费——饭店的前台小姐说我在贝加尔湖畔的注册不算数，必须重新注册，否则出境时会有麻烦。幸好只要100卢布，否则我就交不起了。

　　在莫斯科的主要任务，就是化解财政危机。妹妹从WESTERN UNION汇来的钱我在1个小时之内就拿到了。而我丢失的旅行支票，伦敦方面也已做了安排，我可以在莫斯科拿到新的支票。(行前我在中国银行买了AMERICAN EXPRESS的旅行支票，在伊尔库斯克的丛林里不慎丢掉了装着旅行支票的钱包，因支票除我本人外别人无法动用，我也就没急着挂失，直到长城卡提不出钱来、卡部的客户服务中心不知所以然，我才在索契用手机打电话给在他们伦敦的总部。街道电话后，他们首先要我在俄罗斯的号码，说是中国漫游的手机太贵，他们可以打给我！没想到我在自己的银行门口碰壁的时候，却在外国银行那里当上帝，这还是我自己丢了支票呢。)相比起来，长城国际卡实在让人气愤，北京和香港两处踢皮球，还说是我写错了收信人和收信地址(这个看看原始单据就知道了)，他们才把密码寄错的。这种不肯承认错误的做法，其实是很多中国企业的通病，再加上服务滞后，入关后我们怎么能和国外的企业竞争呢。至少在我这个爱国者的心理天平中，中国银行已经不是美国运通的对手。

　　老布是我铁哥们的铁哥们，在莫斯科做生意。3月份时我们曾在北京一起吃过饭，当时说到了莫斯科以后找他，他还只当成玩笑，没想到我真的来了。老布帮我把手里的人民币换成卢布，就带我出去逛街景、吃晚饭。

　　听我讲了一路上的经历，老布认为我非常幸运：每到关键时刻都有人出手相助，按这个态势，我的旅行肯定没问题，最多是有惊无险。我也相信这个，很早就有修行的人说我福报很大，要善加利用呢。

　　正说着，我们走到老阿尔巴特大街。这里是莫斯科著名的步行街，到处都是画像和弹唱的街头艺术家。我不禁感慨莫斯科的生活别具情趣。老布发现了什么，拽了我一下说前面有事，刚杀了人。我吓得打了个冷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纸。几个便衣警察围站在边上，神情看起来很轻松。

　　“这就是莫斯科。”老布见怪不怪，莫斯科是黑手党老巢之一，每天都有若干起谋杀，电视台有个38频道，专门跟踪谋杀现场的，他们的车就在边上。末了，老布对受了惊吓的我说，你就是运气好，到莫斯科一天，就什么都看到了。

　　让我奇怪的是，就在谋杀现场几米外的地方，一切象没发生一样，露天咖啡馆里，年轻人舞动着刀叉，欢歌笑语。我的天，莫斯科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呀！

　　我在莫斯科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去美国运通的办事处拿了新的旅行支票，就启程赶赴圣彼得堡。人人都说那里是俄罗斯的精华。

　　圣彼得堡在凌晨3点半使我的眼前一亮。这个从18世纪走来城市，散发着无法阻挡的魅力，就如同辽阔富饶的俄罗斯。我决定在圣彼得堡多住一晚，在27日签证过期的那天，再前往芬兰。

　　俄罗斯，我一定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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